第二日千镜滢如期赴约。她到时,林冠清已坐在原位置等她。
千镜滢对少年的映像,还停留在临别那日。
江波漫漫,草木萧瑟。相别于秋天,又在秋天重逢。
原本形销骨立的人,被西北的风沙磨砺出棱角,磨出剑锋,亦褪去当年那身丰肌秀骨。
看到他没有自怨自艾,也未一蹶不振。千镜滢心中大石终于放下。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今日穿的是最寻常的打扮,样式也符合当地风格。瞧着同楼里小厮有几分像。
待要进去,见一名小厮端着茶水点心经过。她计上心头,把那盘东西要了过来,又给了他一串铜板。
那小厮见着钱,眼睛都亮了,乐不可支看了眼四周,将那串孔方兄塞进袖子里,语气更热络了些,“公子,您有事尽管吩咐。”
千镜滢微微颔首。她今日未带朝颜,只让凌歌在外面候着。
内间,林冠清听到脚步,稍稍抬起目光,见进来的是一名小厮,一身青色的麻布短衫,腰系布带,头戴四方巾。手里端着茶水,低着头,看不清脸。
千镜滢把托盘轻轻放下,又倒了杯茶,拿腔拿调,“客官请用。”
她话落,位置上传来一声轻笑,闷闷的,似是抑制不住,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
“阿滢,别闹了。”
千镜滢怔了一下,未想到这么快暴露,忍不住也笑了声,“你是如何看出?”
“你扮成任何模样我也看得出,坐吧。”他倒了杯茶,递给千镜滢。外面的人见人已到齐,陆陆续续上了菜。
他视线牢牢粘在她身上,千镜滢扮了男装。可眉眼依旧明亮,坐在位上,一瞥一笑较从前,似是庄重了些。
他盯了许久,后知后觉收回目光。千言万语,最后只汇做一句话,“这些时日,过得好吗?”
“我知你嫁入东宫。可有身不由己?是否欢喜?”
千镜滢摇摇头,“我很好,你不必替我忧心。倒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有受人欺负?”
林冠清倒茶的手一顿,垂下的眼睫勉强扑闪了下。等再度抬起目光时,已面色如常,将茶水递来“我也很好。”
“事发突然。委屈你在这里将就一下。”
“说什么呢,旧友重逢,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此次出来,那位可曾知道?”
千镜滢知道,他说的是楚裕言。
“我本想先瞒着,只是绕不过去。我未明说对方是你,但我感觉他感觉到了。千镜滢目光微微凝重,“这般可会影响到你?”
林冠清失笑着摇摇头,“猜到了。无事,我行得端坐得正。有些东西,只放在你我身上可以。大抵是一脉相承,他从小到大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若是此次我收到牵连,你也不必为我求情。我不愿你难做。”
“他有他的难处,但我亦不愿你置于危险中。”
林冠清无声笑了笑,绕开话题,“菜点的不多,你看看可合胃口?”
千镜滢未动筷,“我未问你,如今怎得在互市司做事?”
“阿滢可是觉得我太没志气?”
千镜滢有些生气,“你知道我断没有这个意思。”
“好。我知道了。”林冠清笑了笑,“若是为了正事来,我或许能帮上忙。”
千镜滢怔了怔,刹那间明白过来什么,又担心隔墙有耳,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说。
林冠清忽然拉过她的手,掌心微痒,他指腹轻轻划过掌心,在上面写下什么。
她仔细分辨,见是一处地方。
南街,聚福茶馆后院,包间,三,花瓶。
许是为了让千镜滢看清楚些,他有意将一笔一划写得极慢。
千镜滢目色渐渐凝重起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上面写的应是关键证据的藏身位置。
她收回手,思考出其中关窍,“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