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已先一步运到北地,路上会有运粮的船队跟上,徐侯放心就是。”这次是皇后回他,“各项武备商课提举司已准备充足,徐侯可随时找宋提举和姜知事提领,若还有需要也只管提,随后就能给筹备齐全,绝不会误了军机。”
徐宪惊诧后,朝崔兰愔深揖到底,“臣出征多少回,只这一回没有拖延,没有推诿,于大军出发前粮草已先行运抵,武备也是齐全的,臣代出征的将士谢过娘娘。”
他抬头时,近边的申阁老等都能瞧见他眼角泛了红意,有经历过二十年前战事的,都不免怆然。
“徐侯和万千将士为大郢而战,该我谢过才是。”崔兰愔如男子一样作揖回礼,“陛下和我能为你们做得有限,只有尽力保证你们何时何境都无后顾之忧。”
“陛下和娘娘如此,我等就是拼尽最后一滴血肉也无憾了。”徐宪对着皇帝和崔兰愔又是一拜,“臣侄徐固和臣子徐毅也愿一同出征,还望陛下和娘娘准许。”
皇帝罕有地正了脸色,问道:“不留一个么?”
“之前是想留一个,只臣侄和臣子都是互不相让,臣以为筹备粮草武备还需些时日,就没定下来。”徐宪坦诚道,随即笑着摇头,“徐家的男儿生来就是要横刀立马征战沙场的,孟同知都去,他两个就更不会相让了,待我回去说了,两个不定怎么高兴呢。”
皇帝也不劝,点头道,“如此都先领镇抚之职,禁军还是京畿十六卫你看着就是。”竟是将出征时将领的任用都交给了徐宪。
徐宪心里的激荡无法形容,彻底为帝后的胸襟和做法折服。
申阁老这些连插话的机会都未有,大事就已抵定。
震惊中反应过来,皇帝今日叫他们这些来西阁,该是就要说往北地出兵的事,因着被周衡拿来的八百里加急打断了,才成了这样的局面。
粮草和武备皇后带着商课提举司都备齐了,没有动用国库一分的银子,这让他们连上桌谈的资格都无。
两年前的南迁太过狼狈,无异于仓皇逃窜,朝臣里很多都有畏战心理。
这些年对鞑喇都是防御收缩之势,就连大郢战力的两大门面,甘陕的王效,山西的孟箴都有些疲战,生了同鞑喇谈和休战的想法。
之前李首辅多有考虑,若不是皇帝登基打断了,这会儿怕不是已派使臣往鞑喇去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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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鞑喇靠天吃饭,岂会放着大郢这么大的肥地不劫掠,所谓的和谈就是割地拿银子换几年的安稳,待那些填不满鞑喇的胃口时,就是鞑喇大军压境时。
可知道是一回事,却又心存侥幸,鞑喇是马上的族群,想来是打不过江的,有大江之险,
再不济就放弃北地,划江而治。
不想帝后暗自就筹备好了,一应商讨都无就定下了发兵北地。
这会儿有了鞑喇大汗乌木罕为小儿求亲之举,帝后更加师出有名了。
徐宪要带着子侄全力以赴,皇帝点了崔谡所在的羽林左卫出征,皇后一句反对没有。
帝后这样势在必得,徐家又是这样悍不畏死,谁没有筋骨脊梁,那点畏战的心理就丢到了一边。
申阁老当即表态道:“我等虽在后方,也会尽自己一份力。”
古尚书等纷纷响应,大殿里群情激昂起来。
皇帝就道:“如此诸位就尽心辅佐皇后,于鞑喇战事大胜时,功劳簿上也有诸位的一笔。”
这阵子不都是跟着皇后理朝事么,皇帝难得多话,怎么还是多此一说?
点头称是到一半儿,又都停下来,申阁老惊问:“陛下您要……御驾亲征?”
皇帝轻描淡写道:“有徐侯领兵,朕只是想巡视北地。”
古尚书等同申阁老一起劝谏道:“陛下是江山社稷所在,不可立于危地呀!”
皇帝眼神环顾一周,不屑道:“鞑喇还没那个本事伤到朕。”
他还是当初同崔兰愔的那句话,“朕虽不能横扫千军万马,于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却是手到擒来。”
申阁老等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一地的坍塌,再听到皇帝如此悍然说法,都没了话说。
下午,皇帝就发了告民书,往各处城门及出入的要道都张贴了。
告民书是洪佶拟的,没有华丽辞藻,用的最朴实易懂的语句,只要学完千字文的都看得懂。
上头历数鞑喇累累罪行,北地不平,大郢难安,镇北侯徐宪即日会带兵北上,驱除外患,天子守国门,皇帝会随军北上巡视北地……
这张告万民书,犹如湖水里炸起的惊雷,在应城及京畿州府翻起涛天巨浪。
应城及京畿各府里不少两年前随宣宁帝南迁的,当初被鞑喇兵临燕城的记忆犹在,那样丧家之犬的滋味常于午夜梦回时出现,是刻在骨子里的耻辱。
如今皇帝要往北地督战,那些南迁来的北地人都是涕泪交加,直呼圣主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