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得了料子,艾叶和桑枝连着赶了两日,给她缝出了两身新衣赏,这会儿正可以穿。
她穿了绯色的比甲,下着一条水绿色和月白搭配的间色裙,头上戴了朵白玉兰花分心,耳上一对儿白玉珠坠,整个人水润娇嫩的仿佛江南烟雨中绽放的梨花,让人忍不住一再驻足。
留了艾叶在院子里,崔兰愔带着不语去前面会合了齐安。
不过一日,齐安待她又不一样了,当她是自家孩子似的,说话里没了客套,多了长辈的关心和念叨。
“南边这样的月份,雨说来就来了,二小姐该带件披风……”
待到了福宁宫,才转过前殿,高姑姑夏姑姑就迎过来一把搂住了她,“咱们二小姐来了,太后一早上就让接你来,我们寻思着小姑娘家家的觉多,该叫睡饱了才好,好歹给劝住了,到辰正才叫齐安过去接你。”
待走了一段儿,钱和从侧殿转出来,往前廊那边指了,“二小姐来了,瞧瞧那些合不合你的心意。”
崔兰愔望过去,惊喜道:“鹦哥鸟儿?”
只见殿前的廊上挂了一溜架子,上头站了各色的鹦哥鸟儿,红黄兰绿的煞是好看。
高姑姑和夏姑姑搁后边儿推她道:“去瞧瞧。”
崔兰愔才走上前廊的台阶,就听一道古里古怪的声音道:“二小姐吉祥。”
顺着声音看去,却是一溜鹦鹉里最不起眼的一直灰扑扑的大鹦哥鸟儿。
见崔兰愔在看,那灰鹦哥儿又昂着脖子喊了声:“二小姐顺心如意。”
崔兰愔一下就喜欢上了,笑着走近了:“你也顺心如意。”
崔兰愔往殿里走前,又给那灰鹦哥儿说了声:“我先去给太后请安,回头再找你玩儿。”
后面齐安高姑姑几个见她当鹦哥儿鸟是人一样待,还要特意告诉了,摇头笑着:“真是孩子心性。”
“愔姐儿!”殿里陈太后在唤人。
“来了!来了!”崔兰愔迈着欢快的步子进了殿里,后面夏姑姑同高姑姑也不急了,缓步跟了进去。
走近了才要行礼,被陈太后抬手止了,“以后没外人不用行礼,当回自己家一样。”
崔兰愔待要屈膝,被夏姑姑从后面扶起来,给她推到陈太后面前,“大早上就盼着了,呐,现在可劲儿稀罕吧。”
陈太后笑道:“怎么,眼红了?”她拍着身边的位置对崔兰愔道,“坐这来,锦凳上坐着不舒坦。”
“那我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崔兰愔真就靠着陈太后坐到了炕上。
“你给我办了那样的大事,我多年积攒的郁气这下全出了,你不知道我多畅快,晚上睡觉我都笑醒了。好孩子,我记你的情,往后有什么想玩想要的都和我说,万不可拘束了。”
边上高姑姑道:“太后已给宫卫那边儿打好了招呼,往后二小姐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再不用像上回似的还要在宫门口等着。”
“我就是给您跑个腿儿,哪值当您这样的。”
“很值当这样,二小姐知道么,太后说抄了那么些年的经都不如你走一趟来的好用,这两日她睡得好吃得香,哪哪都清爽,太后说往后她再不必抄经静心了。”
崔兰愔给说的都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道:“那正好,太后今儿还没晒日头吧,咱们就晒起来呀。”
“是你想找鹦哥鸟儿玩吧?”
“您就说您去不去吧。”
“咱们二小姐发话了,我能不去么。”
偏夏姑姑两个还给她捧场:“我们都知道呢,太后最能听得进二小姐的话,我们且要靠后了。”
“我才同表叔说,有他给我撑腰,我可以在应城横着走了,昨儿往陈家去回来,他还说我螃蟹步迈的好,现在太后您再这样,我觉着应城快装不下我了,后面人再传我跋扈,就是太后您给惯的,到时有人找到您这儿告状,您可要替我兜着。”
陈太后一点不含糊:“横着还是竖着,你只管走就是,我都给你兜着。”
到了前廊,扶着太后坐到椅子上,崔兰愔觉着还是不那么惬意,“太后弄个摇椅坐吧,边摇边晒日头,还有鹦哥鸟儿说话,那才是神仙日子。”
齐安就给她挤眼睛,崔兰愔知道了,是陈太后不能接受。
陈太后是坐卧行止都要讲规矩,连卧寝里都要保持端庄的,让她在外头半躺着坐摇椅,无异于将过往的观念都打破了。
崔兰愔上前,拿出在谭氏面前撒娇缠磨的功夫,“太后,人生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不
及时行乐多亏着。我也是最近经了这些事想通了,宁可别人看不惯,也不能叫自己不自在,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横着走绝不缩着走。”
陈太后听了若有所思,“是啊,我都这个年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