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的目光蓦地对上?霍堪许那双漆黑的眼瞳。
令周然始料未及的是,霍堪许的眼里没有任何类似于愤怒、恶心抑或是斥责的情?绪,反而平静又漠然。
就好像狮子从来不会在意身上?的跳蚤和苍蝇那样,霍堪许睨下漠不在意的神色彻底踩痛了周然敏感脆弱的神经与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我有什么不敢来的?他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子!”周然猛然握紧手?上?的酒杯,杯柄上?的丝绸蝴蝶结被他囫囵捏拽,他手?指向霍堪许,“我看过?霍家的那张大合照了,上?面根本就没有霍堪许!他早就被霍家除名了,要不了多久他那个?私生子弟弟就会取代他成为霍氏财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说着,周然愤恨的目光剜向他,“有点眼力见的都去巴结霍堪折了,谁他妈还在意你!爹不疼娘不爱的东西!”
“周然草你大爷的脑子有病是不是!”宁宇涛粗着嗓子吼回去,手?却拦在了霍堪许跟前。
这几天是霍堪许的父亲许斯迎争取民意的关键时刻,虽然宁宇涛也常看不惯他对小许总的一些做法,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几家的利益早就深度捆绑。
这时候霍堪许绝不能出事。
“我有病?宁宇涛你给人当?狗当?习惯了骨头都软完了是吧!”周旁人注视的目光于周然而言好像一针兴奋剂,他越说越起劲,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霍堪许不过?是个?将倒的神话,“他霍堪许也就是出身好了点才站在这里,刨除这些,我周然哪点不比他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私语声窃窃。只有霍堪许双手?插兜,伫在原地,始终不发一言,湿黑的长睫上?流溢过?点点昏暗室灯聚拢的光彩。
“哦不过?小许总也不在意凌羽那不要脸的女人吧?”周然舔了舔后槽牙,狞笑道:“反正?你有了新的马子。”
“我看见了,确实又白又漂亮,叫什么…阚婳是吧?腰细屁股翘,怎么样,她是比凌羽更会舔还是床上?功夫更好?”说到这里,周然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龌龊至极,“是不是干起来更……”
“爽”字还没出口,一股无法抵抗的野蛮力量带着周然的脸连同脑子猛地撞向墙面!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嗡嗡”地嗡鸣震荡着,接着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往前跪下了。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挡在霍堪许跟前的宁宇涛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只有胳膊上?那被强行突破的钝痛让他勉强回过?神。
——刚才霍堪许骤然收拢了手?指,宽肩微拉。
一拳上?前。
几乎将人砸进了墙里。
“小许总……”
霍堪许的面上?霜气?四?溢,漆黑的瞳仁里宛如渊薮深不见底,弧光冷冽,泛银如刃。
他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睛,整理自己手?掌骨节处的血迹,“凌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你的人生,止步于此了。”
周然的脑瓜子都嗡嗡的,可脑子却意外地清醒。
这段时间他太沉溺于一呼百应的热闹假象,真以为自己拥趸者?众,到这时候他真有了事,刚才那群簇拥他进酒吧的人现在安静得跟群死鱼一样。
他浑身颤抖起来,周然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两人力量上?的悬殊,如果霍堪许不收手?,他今天会不会真的折掉半条命在这里?
越来越多未知的恐惧涌上?周然的心头,“错了…小许总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我是喝酒上?头!我是一时胡言,这张嘴该打!该打!”说着周然先一步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
霍堪许的神色依旧浅淡而寡冷,平静得如同风雨欲来的前奏,“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我马上?就去和凌羽道歉,我会把所有照片和视频都删掉!我赔钱!我拘留!!”说着他情?绪激动地朝霍堪许膝行两步,“我马上?就去做,小许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
霍堪许没说话,脚下却退过?半步。
正?当?大家都以为霍堪许这是默许了周然的道歉准备要离开时——就连周然自己都松了一口气?——霍堪许却忽然蹲下身,扣住他的后脑勺“砰”的一声往地上?砸去。
周然如同没有生命力的藕节似的趴在地上?,嘴里呕出血水和几颗牙。
“你在点评谁?”
霍堪许的嗓音平直到了犯诡的程度,冷意森森,像是冰冷的无机质,又像愤怒已经超过?了阈值。
周然痛得瑟瑟发抖,却咬紧了牙关不敢再?吭一声。
霍堪许无视过?宁宇涛疯狂摇头阻止他闯祸的神色,提着周然的衣领将人从地上?薅了起来,玉一般冷感分明的指节按过?周然额角的血迹,他痛得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霍堪许却不为所动,只慢条斯理地将洇出的血渍捻开在他的衣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