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通往后院的门,一条长长的木栈道(dock)伸向幽暗的湖心。
她穿着洁白的丝质睡袍,像月下的幽灵,独自走到栈道尽头。
清冷的半月悬在天幕,星光依旧闪烁,如同那个屈辱夜晚的复刻。
她抬手,从颈间解下一样东西——那枚在M市一夜后,如同夏日烙印般生长在她皮肤上的吊坠。
她垂眸凝视片刻,手指松开。
“扑通。”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点微弱的银光挣扎着闪烁了两下,便彻底被幽暗的湖水吞噬,连同那个燥热、疯狂、最终被碾碎的夏天。
湖面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转身,走回屋内,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推开门,正对上我黑暗中睁开的双眼。
“你…”她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我没睡,“还没改主意吗?”她的声音很轻。
“什么主意?”我明知故问。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左手,伸到我面前。手腕纤细,手指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抖。
心口猛地一热。
我立刻坐起身,摸索到枕边那个丝绒小盒。
取出那枚在Tiffany灯光下璀璨的戒指,借着窗外透进的星月微光,小心翼翼地将它推进她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完美契合。
“和你生活了十五年,很幸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又染上一点旧日的娇蛮,“再过十五年…要给我换个更大的。”我用力地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些…错误呢?”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也有探寻,“也可以…原谅吗?”
“我爱的是100%的你,”我捧起她的脸,拇指拂过她微凉的脸颊,“错误…也是你的一部分。就像…你了解100%的我吗?”我意有所指地反问。
她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陷入沉思。
是啊,她真的了解吗?
瑛能发现常宏宇的蛛丝马迹,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真的毫无破绽吗?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升起。
一个月后,淼淼告诉我她怀孕了。十个月后,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婴呱呱坠地。
我已有两个儿子,心底一直渴望一个女儿。如今,心愿达成。
此后的十五年,妻子待我,竟真如那个夏天她对常宏宇一般——专注、热烈、视若珍宝。
我那渴求“正常”的70%灵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近乎饱和的滋养。
女儿冰雪聪明,尤其擅长体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间…似乎不太像我。
回望整个故事,我仿佛是那个洞悉一切、操控棋局的上帝。冷静、缜密、算无遗策。
然而,再精明的上帝,也会有疏漏的一隅。
我万万没有算到——妻子,竟会自己悄悄停掉了她的长期避孕药!
恋爱中的女人,果真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念头?
“我要给你生个孩子”?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Waitaminute…《中文学校》那晚的疯狂画面闪过脑海——两个男人,在同一天,都曾将种子倾注于同一片土壤…
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旋即被我按捺下去。
自寻烦恼有何意义?
若真是那人的血脉…呵,替别人抚养骨肉,这岂不是一顶绿帽所能抵达的、最隐秘也最华丽的巅峰享受?
总之,我的人生拼图——70%对“正常”幸福的孜孜以求,30%对绿帽滋味的隐秘沉溺——都在跌宕起伏中,意外地、圆满地各归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