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很肯定,乐灼有事瞒着她。
这份肯定并非源于虚无缥缈的女性直觉,而是基于长达十八年、超过六千五百个日夜的持续观测与数据分析后,所得出的冰冷结论。
观测样本,是她名义上的青梅竹马——乐灼。
乐灼的外公曾是S大的荣休教授,茉莉的父母亦是这所大学的教职工。
得益于这份地缘上的便利,以及乐灼那对常年奔波于事业的父母,他自小便寄养在外祖父母家中,与茉莉构成了传统定义里最亲密的“青梅竹马”。
从一同用湿润的泥巴捏出歪歪扭扭的城堡,到在同一间教室里昏昏欲睡,他们的生命轨迹如两条紧密缠绕的常春藤,几乎密不透风。
这种小时候一起放过屁的革命情谊,让乐灼没有什么事会瞒着她,能瞒住她的更少,乐灼的生命之于茉莉,如同一本摊开在她掌心的书,几乎不存在任何秘密可言。
然而,最近,这本书的书页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粘合了起来。
本该和网络上那些沉迷于二次元的御宅族一样,对新发售的赛博朋克游戏大喷特喷的乐灼,忽然对向茉莉布道【帕南才是朱迪之后最好的女人】之类的怪话失去了热情。
课堂上,他那本该紧盯手机屏幕的目光变得游离,甚至连偷窥她被过膝袜包裹着的匀称修长大腿的频率,都较上周骤降了百分之八十六。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心里有鬼。”茉莉对自己低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课桌上划过,仿佛在描绘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这种烈度的危机感,她已有一年多未曾体验。
坦诚而言,乐灼虽沉迷于诸多在女性看来或许幼稚的爱好,却无法否认他拥有一张英俊的脸庞。
高挺的鼻梁与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配上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嗓音,且毫无那些自以为是的男性通病,自然会吸引异性的目光。
但在茉莉严密如天网的监控与巧妙干预下,真正能对他们关系构成威胁的“危机”,仅发生过三次。
每一次,她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却也每一次,都让她在事后感到一阵后怕。
自第三次危机后,她对乐灼手机、电脑等所有数码设备的全面渗透检查,已从一月一次,升级为半月一次。
然而,最近的搜查结果并无异常。
除了“Panam”与“性偶”的搜索次数略有上升,高频关键词【Sister】、【Milf】、【Stockings】、【Spanking】的搜索频率标准差依旧稳定,低频关键词亦无特殊变化……这意味着,问题并非渐进式发展。
那必然,是某种突发事件。
“又在琢磨什么呢?”车内,正在驾驶的母亲程嫣开口问道,声音温润,带着一丝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又是乐灼的事?”
S大的校风相对自由,走读与否并无强制规定。
乐灼不住校,茉莉便也乐得每日搭母亲的便车上下班,这为她省去了无数宿舍生活中潜在的人际关系纠葛。
茉莉对着车窗,撅起了嘴,算是默认。
她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自己不算太长的披肩发。
她的母亲,S大中文系小有名气的程嫣教授,微微蹙了蹙眉,关掉了正播放着古典乐的广播。
“茉莉,我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不要学那些上了大学就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茉莉转过身,用力靠向椅背,打断了母亲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学习最重要,大学的学业不该荒废,可我又没耽误您要的那些成绩。”
“课程那些东西,加上你们那些老师上课胡说的——”
“停,停,”茉莉再次举手投降,“您也是我们的通识课老师。”
程嫣被女儿堵上了嘴,那双与茉莉如出一辙的细挺眉毛倔强地挑起。
在日渐频繁的母女争吵中,茉莉的言辞变得愈发犀利,程教授绝不允许这个势头继续发展。
她用一种混杂着学者威严与母亲关切的强烈口气道:“茉莉,不是妈妈说你,现今的社会容不得你这么玩这些恋爱的游戏。我不是不同意你和乐灼的事,有什么话,你就对他挑明了说。说明白了,能省去很多纠缠不清的时间。”
“切,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