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放着些饮水和食物,主要是用来填饱肚子和提供精力的营养液。看起来肯定算不上好喝,南郁时对着老者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了弗拉里昂对面。
唯一一份带着点熟食味道的蔬菜沙拉放在南郁时眼前。还让南郁时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想要在沙漠里种出蔬菜来一定很不容易。
南郁时在心里默默记下老者的善意。
他也没有问弗拉里昂和南郁时不好回答的问题,比如他们俩的来处。还是南郁时主动搭话。
“阁下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他动了动胡子,嘴唇动动,给出了答案。
“五十多年了…”
南郁时桌子底下扯扯弗拉里昂的手,弗拉里昂回握,在他手里画了圈。
意思是代表正确,能和弗拉里昂的推测对得上。
很久都没肉碰到过活虫了,老者打开话匣子般开始说起当年在小镇里发生过的,骇人听闻的往事。
这里本来就是片荒芜人烟的沙漠,本来没有雌虫会生活在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是原住民的情况。他大概就是最开始研发的第一批受害者——按照贝塔斯星的叫法,他们是先锋者。
第一批参加试验的,本来是知情的。他们是一批刚刚入伍的优秀年青雌虫。他们怀着愿意为帝星奉献的热情,同意科学家在自己身上进行若干测试。
大概谁都没想到,这样的所谓合理的测试,最后竟然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刚开始还只是些简单的皮肤试验,今天给谁增强了虫甲,明天给谁进行了防眩晕测试,年轻的雌虫们在一起,那些疼痛和枯燥无聊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当时乃至现在,对于虫族这样拥有强大力量和体魄的智慧生物而言,在整个宇宙中都很少能找到他们的宿敌。
不过如果要说什么最让雌虫闻风丧胆的话…
“真菌。”
弗拉里昂在老者的停顿中,南郁时充满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那个,藏在谜面之下,可以称作谜底的答案。
“不错…谁都没想到,这种微小到肉眼不可见的东西,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雌虫勇士们的世界里,又是怎么轻而易举击垮那些大块头的。”
“大概就是从那天开始的…”老者那张本来麻木冷漠的脸上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还是露出了无比惊惧的表情。
那天,老者的战友像往常那样,脱下衣服接受常规检查和测试。那个医生,要求他闭上眼睛,战友照做了,他闭上双眼,大概三分钟之后,听到医生关上门出去了。
他出于好奇,偷偷睁开眼睛。
周围寂静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视线看向前方的玻璃。
那个医生正站在那。
他身材矮小,皮肤苍白,口罩挡住瘦削的脸。
老者停顿了片刻,嘴里冒出一个出现在此种场景下,显得无比诡异又荒谬的词语。
他用来形容那个医生的词,是“性感”。紧接着,那种痛苦和分裂感在他脸上冒出来。
那个鬼魅般恐怖又十分漂亮的医生,透过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静静盯着战友。
眼神冷漠,而此刻的战友,居然还在对着那位医生献殷勤。
他逐渐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
头痛,手脚冰冷,最开始是鼻血从鼻腔里滴在他裤子上,从滴变成流,血流如注…
老者止住了话头,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
他是第一个,也是接下来数以万计编号的实验体中,死的最为轻易的那个。在这个简陋,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小镇里,他们遭受到了最恐怖的对待。
真菌杀虫虽然快速无形,可传播率和存活率不稳定。因而军方找到了一种远古物种,这种名叫抱脸虫的生物,可以使得真菌孢子在其体内长时间稳定生存。
抱脸虫其实还算是他们虫族的亲戚,可惜没能变成智慧物种,现在也成了他们利用的工具。
电子防护网他们完全切断和外面的联系,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科技和废土交叠混搭的失真感,让即使后来有幸存活的雌虫们,也要么因为雌虫素失调疯了,要么绝望自杀,一头撞进巨蜥群里被撕碎碎片。
南郁时闭上眼睛,一个丝毫不在乎雌虫性命,杀虫如麻,拿着手术刀,却乐于把他们都当作尸体的形象出现在南郁时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