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暗骂一通赤坂冶,再放下手臂、抬起眼睛,回到原本的姿势时,居然忽然感到病房内空气变得有些不同。太宰治为自己这认知怔了半秒钟。
因为这变化真是微妙极了,而且说不清道不明。
帮派之间发生的冲突并不会突兀停止,该死去的人依旧会死去。没有任何人的计划被成功中断,没有任何人的死亡变得更有价值。
但……
太宰治仔细品味几秒,而后选择不去找寻答案。
多纠结这个毫无意义。他只知道他现在有点急了——织田作怎么还不醒?医生不是说他差不多该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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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赤坂冶对横滨地下发生的变化并不知情。他还不知道自己跑路短短两天半,横滨就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冲突,以至于帮他糊弄工作的同僚已经完全兜不住、叫他的首领发现他旷工一事。
如无意外,赤坂冶回去之后就要被狠狠找麻烦了。Mafia可不是什么以茶待客的善人,内部的审讯惩罚监控一条龙——如果他有命熬过去、或者选择硬撑过去的话,兴许能看在过去情谊的份上,得到首领分享的一支烟?
什么?他不抽烟啊。
那真是更加可喜可贺了。
——他都说了,太宰治真的给他找了很多麻烦。如果他还在东京挂靠着混日子,就完全不会有这种风险。
不过此刻,赤坂冶还没腾出空在意那些事。
他刚刚在一月份莫斯科的某栋楼顶、含着冰块吹了三小时风。在漫长的蹲守后,他终于找到机会开了两枪。子弹比枪声先到,精准的两枚子弹夺走了两颗跳动的心脏。赤坂冶默算一下开枪间隔时间,欣慰地发现自己居然超常发挥了。
不对,也有可能是进步了?
真好。
今天也有一点点小收获。
赤坂冶喜滋滋地收拾家伙转移阵地。
在过去的一天半里,他帮人一块进行了一次突击围剿、一次城内短途追杀、然后收拾妥当来这蹲守最终的会谈。虽然跟原计划有些出入,但他的工作已圆满完成,接下来善后收尾、清算收益跟损失的事都跟他无关。他卖了个人情,还拿到一笔钱,巩固了一下这边的交情,已经收获颇丰。
就是莫斯科真的有点冷。
……这个国家的冬天永远都这么冷。
赤坂冶拎着箱子下来后就受到了热烈欢迎。他操着一口流利且本土的俄语跟人交谈打趣几句——如果特别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他连颤音跟腔调都极其自然,完全是母语者的水平,跟讲日语时根本是切换了截然不同的发音模式。
如果叫中原中也听见他讲俄语,那他曾表示‘根本没在俄罗斯生活过’的谎言简直不攻自破——这可不是没有语言环境就能拥有的熟练度。
赤坂冶很快卸下装备、放好东西上车休息,只等着回头去基地跟人打个招呼后就能离开。只是他在车上坐了一会,才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心。
……他把什么给漏了?
赤坂冶飞快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行动时没什么疏漏,才微微皱起眉。
奇了怪了,是什么?
他没什么能忘记的了吧?
赤坂冶一边分神想着,一边摸出手机。他在发现收到了两条号码很眼熟的未读消息时才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啊,他忘记回复太宰治了。
……最开始是太宰治又在短信里阴阳怪气地骂他,他一生气,就决定放几个小时再回,然后……然后就不小心忘记了。紧接着很快就忙了起来,他就更……更忘记了。
赤坂冶稍稍凌乱了一会,然后开始谴责自己。
他早就养成了出门给弟弟报备的习惯,而除此之外几乎不需要紧盯着消息回复。他完全没养成分神注意消息的习惯……尤其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有外传消息的嫌疑。
但如果需要的话,他跟这边的关系也没紧张到不能自由联络的地步……这完全是他的问题,他的疏漏。
赤坂冶颇感心虚地回了个消息过去。他打字已经很快了,可等他将编好的借口敲出来、在第二条消息内发过去时,他就眼睁睁看着第一条还发送成功的消息,第二条就冒出了红色感叹号。
……草。
被拉黑了。
赤坂冶又凌乱了。
他试着拨了个电话过去,甚至换了个电话号码拨过去,然后发现根本完全打不通。
一个壮实、穿着厚袄的毛子拉开车门上车,卷进来一股冷气。他看着要比赤坂冶要年长不少,面容更硬,蓄着短胡须,嘟囔几句感慨着今天的鬼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