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琼停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才转身往县学里去。
县学的门极高,石头做的牌坊看起来结实极了,似乎无论多大的风雨都不会吹倒它。大门往里,石砖铺就一条宽阔的大路,一路往前,鞋底沾不到一丝泥。
他走进去,越过高高的门槛,思绪万千,走过树荫,日光照下来的那一刹那,那些纵横交错的似乎又灰飞烟灭。
“邓琼。”有人站在路的另一头唤。
他眯着眼,从日光中看去,瞧清雷明焕的面容。他一下垮了脸,调转脚尖,走了另一条道。
雷明焕快步跟上:“邓琼,这世上不只有你一个人会读书,别人也行。”
“哦,那关我屁事?”
“我听人说了,你生不了,迟早有一天张莺会因为这个离开你。”
“雷明焕,就你这种喜欢在背后编排别人、喜欢聊些有的没的的人,迟早放弃念书吧,回村里跟那些大爷大妈们一块儿聊闲话才是你的要紧事。”
“你……”
邓琼转头就走,还没走出去几步,又被人拦住。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两个跟班歪七扭八地站在他跟前:“你就是邓琼?”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人两眼:“怎么?”
“我爹天天念叨让我多跟你在一块儿玩,我也没看出你有啥特别的嘛。”
“你爹谁?”
两个跟班上来:“你连我们马公子都不认识?马公子他家可是有一整条街的铺面。”
邓琼眉梢微动,忽然想起那个书铺的掌柜:“是他?”
“啥是他?看到我们马公子还不赶紧过来问好?”
邓琼瞥他一眼,越过他们,扬长而去。
跟班满脸惊奇回眸看去:“这小子啥来头啊?这么横?”
雷明焕开口:“他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用往心里去。”
马公子朝他看去:“你和他很熟?”
“一个村里的。”
“哦,这样。”马公子点了点头,身子一转,摇着扇子道,“行了,撤。”
新的夫子年龄比严夫子的年龄还大,估计是眼神不大好,将名册拿得远远的,对着一个个点名,一个个认过去,点到邓琼时多停留了片刻,又继续往下念。
陈夫子年龄上来了,做事也慢悠悠的,点名就点了半堂课,那几个不爱听课的可高兴坏了,嘀咕着希望再点名点半堂课。
邓琼也觉得没意思,却是在低头翻新发的书本,这些书他从前听说过,但没有读过,啃起来有些费劲。
正在沉思之时,
一个纸团突然砸在他手臂上,他回头看去,瞧见坐得歪七扭八的那个马公子。
他皱了皱眉,看人一眼,回头继续看书。
马公子转头就跟人小声嘀咕:“怪不得我爹非让我跟他玩儿呢,原来是个书呆子啊。”
跟班的道:“我看他才不呆,他清高得很,根本就是目中无人,马公子,这样的人你可不能饶过他啊。”
“那肯定的,本公子最讨厌这种清高的人,搞得好像全天下就他最正直一样,尤其是我爹还非要我跟他交往。等着,晚上下学了我们就把他拦住,跟他好好谈谈心。”马公子看着邓琼的背影,“好好”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点名结束便开始讲课了,除了上年纪的陈夫子外,还有几个年轻一些的夫子,课讲得都很枯燥,跟不喝汤干吃馒头一样让人噎得慌,没几个学生能听得进去,除了邓琼。
邓琼聚精会神,一点儿没走神。雷明焕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可见他那样认真,也打起精神来。
夫子看着他们,欣慰点了点头,讲得更噎人了。
学堂上睡倒一大片,到下学的时候才醒。
马公子揉揉眼睛,慌忙朝邓琼看去,见他还在,倏得松了口气,朝两个跟班招招手,示意他们等待机会。
雷明焕坐在后排,瞥见他们的手势,只当没看见,起身离去。
邓琼并未察觉,将最后的笔记写完,收起书本起身往外去,刚出学堂的门,要顺着平桥往前走,又被人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