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圆房后,她与夫君就再也没亲近过,两人一日的话不过堪堪几个字。
她不说话,夫君也不大会主动跟她说话。她整日写写画画,把自己的字练得有五六分像他的字。
她于他,是一种责任,一种义务。
他不会多讨厌她,也不会喜欢她。
他有真正的意中人。
晚风拂动枝上新抽出的嫩叶,沙沙簌簌,萧萧索索,掩盖了几分她的声音。
沉速显然还不知姜家近来的事,她也看得出来大爷不喜少夫人。
她即将离去之人,也无所顾忌,真心实意宽慰她:“少夫人,夫妻情断,无非就是和离。姜大人仍是官身,您就仍是官眷,若您父兄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就算走到和离这个份上也不怕的,您是长安贵女,还可另觅高官之主,再续良缘。”
“可我却不一样。”沉速在她深长的沉默中继续道,“我身份低微,不得不过早为自己打算。”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她是真怕若真有一日少夫人与大爷和离,大爷娶了明仪郡主,到时她想走恐怕都不能这般体面的走。
姜芾静默在那处,如一具僵石,她甚至都不知沉速是何时离开的。
她伸手揉了揉泛酸的鼻头,长长吸了一口气。
她与沉速,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
富贵地位,家世荣耀,这些都不是她的。
她若真是贵女就好了,自小琴棋书画熏陶浸染,还能与他说上几句投机之言。
可她不是,她也永远成为不了那样的人,她只做的了姜芾,生长于江州的姜芾,她成为不了他喜欢的人。
当初,她被凌晏池这三个字蒙蔽了双眼,一头扎进去,什么也不顾。
不顾成婚之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也不顾来日身份暴露她该如何自处,想必那时他会更厌恶她吧,厌恶她骗他。
可当时她就是鬼迷心窍。
她触不到的星月就那样明晃晃落在她眼前,她义无反顾伸手去抓。
她那时真傻,只要想着他,就什么都不怕。
可这一切,真的对吗?
她被困在连天夜色中,经受着冷风拷打,初次觉得四周的院墙真高真大。
次日一早,沉速就走了。
她穿着一身青衣,姜芾就望着她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绮霞院也沉静了下来。
她想找阿昭哥,便委托苹儿偷偷出去打听。
午时,苹儿回来了。
她拿着那只银锁去了沈府,果然见到了沈侍郎沈大人,且带回了话,沈大人下晌在永丰楼设宴相邀。
姜芾换了身衣裳便以挑首饰为由出发了。
雅间内,沈清识等候多时。
他一袭沧浪青衣袍,神采奕奕,见人推门而入,一双桃花眼一弯:“圆脸怎么瘦成鹅蛋脸了?”
“哪有。”姜芾瞥他一眼,反驳道。
“你照镜子都瞧不出来?”
“我没心思照镜子。”姜芾担忧姜家,言简意赅,“阿昭哥,我想请你帮帮我。”
沈清识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她先吃:“要我帮忙才想到我,没良心。”
“你对我很重要的。”姜芾怕他误会她没心没肺,忙着解释,“可我想,毕竟我嫁人了,我们总见面,被人瞧见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她吃了一根菜,一口一口嚼,像只啃草的兔子。
沈清识嘴角溢出明快的笑,“那你的意思是,你有了夫君,就不能有我这个朋友了?”
姜芾一腔心事,没有多余的心力同他兜圈,嘴角是向下垂的:“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