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之上,是一张苍白的、失了血色的脸,那双丹色瞳直勾勾地看着他,比红纱更朦胧,比血更艳烈。
“真漂亮。”顾铮一只手还抓着那把划破他皮肉与衣襟的匕首,另一只手却在脖颈处摩挲,他看到那双丹色瞳里只有他自己,“我在你的眼睛里。”
他凑近了些,吐气如兰:“小雀,我在你的眼睛里”
他掌下没有任何变化,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那双眼睛甚至眨都不会眨一下,可顾铮眼里的痴迷却更重了。
“你明明不忍心,为什么要回避我?”顾铮在质问,可这质问又像情人间的呢喃,“我想见你,我发了疯地想见你,可你除了最近,从来不入我的梦中。”
他倾身向前,红纱后的那张脸美若鬼魅,隔着那薄薄的纱,他吻上那同样失去血色的唇———与其说那是吻,倒不如说是野兽在撕咬心仪的猎物。
“血是温热的。”顾铮弯唇笑起来,“一点都不冷。”
顾铮已经习惯了疼痛,能够忍受疼痛,所以正在流血的脖颈对于他来说与寻常无异,可他无法忍受冷。
他再一次吻了吻那仍在流血的唇。
热的,他再次确认。
小雀的血是热的。
顾铮讨厌自说自话,哪怕现下小雀的眼里只有他,可他不会回应,不会呼吸,神态也不灵动,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顾铮不厌恶死亡,但他讨厌尸体。
“要休息了。”
风吹拂着红纱,从他脸颊中落下,顾铮看清了他的小雀。
他一根根掰开那攥着匕首的手指,任凭那沾了他鲜血的匕首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小雀小雀!”
他的音调不知为何雀跃起来,或许是去除了那层隔着的红纱,他能够肆无忌惮地看清,那红纱不再阻碍在他们之间,于是唇舌同样能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
———这是一个血腥气极浓烈的吻。
顾铮亲吻得满足,可惜他的小雀不会回应。
他的脸颊贴着小雀的脸颊,唇停在他的唇角边,血液沾在唇上,比口脂还要艳丽。
流出来的血被顾铮一点点吃掉,最后他吻了吻那唇上的伤口。
不会反抗的冰冷身体被他抱到腿上,放在怀中,昏黄的烛光照亮铜镜,映出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衣袖连着衣袖,发丝缠着发丝,顾铮的头搁在那苍白身体的肩上,目光专注,笑意里全是满足。
“小雀的脸色好难看。”他低低地笑出声,“在生我的气吗?”
妆台上全是女儿家的东西,他慢条斯理地取了画眉的眉黛,涂脸的妆粉,涂唇的口脂,按着顺序一点点为怀里的人装扮起来,铜镜里苍白的容颜有了颜色,看起来逐渐鲜活,接近活人。
顾铮抱着他自顾自地欣赏起来,铜镜映出他们的背后,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笼。
“呼———”
“叮铃叮铃叮铃———叮!”
深夜的风如同人的叹息,吹动那与羽毛坠连在一起的铃铛,叮铃叮铃的铃声响成一片,无比刺耳,红纱在风中肆意翻卷,满目诡谲的艳色。
顾铮抱着怀里冰冷的身体,他低着头,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他轻声喃喃,“说话不算话”
他抱着人起身,精美的花鸟屏风后,是一个将近两米的鸟笼,金色锦缎缠着笼壁,下方铺着雪白的厚厚皮毛,他捡起皮毛上细细的锁链,在机关开合的“咔嗒”声里,锁住苍白的手腕。
“那就一直留在这里吧。”
“叮铃叮铃叮铃————”
夜风将铃铛撞得更加急促,像是从更遥远更深的地方传出来的声音。
“呼————”
他再次听到如叹息一样的风声。
被锁在笼子里的、毫无声息的冰冷躯体在此时动弹了一下,那双丹色瞳的睫毛如脆弱的蝶翼微微翕动,好像人偶被注入了灵魂。
“哗啦———”
细长的链条被勒入肉里,留下狭长的红痕,那把应被丢在窗台边地毯上的匕首,突兀地在雪白皮毛上浮现,有白皙的手握住了那锋利的刀刃,于是血如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