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慈深吸一口气,坐到车辕上,拿起鞭子,其他三人分立两旁,跟在车旁。
“走吧。”何慈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骡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晨时分,行人稀少,但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多,几乎每个路口都有盘查。
刚拐出后门巷子,还没走上几步,迎面就撞见一队巡逻的士兵。
“站住!干什么的!”领头的什长厉声喝道,带着人拦住了骡车。
何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脸上努力挤出几分讨好的笑容:“军爷,我们是那边商队的,正往商队送货呢。”
什长狐疑地打量着她们四人,又绕着骡车转了一圈,用刀鞘敲了敲盖着油布的竹筐:“装的什么?打开看看!”
“军爷,就是些不值钱的干草药,味道冲得很……”何慈连忙解释。
“到底什么东西,一股味道!”
一旁的锦瑟拂了拂手,得意道:“军爷,你最近听说没,京城如今时兴以死人胃中残食为药,捡出的东西晒上几日,能治疫病呢。咱们当家的想着这大好商机,便同仵作那边买了些,试试水。”
“什么?死人胃里的东西?”
“是呀。”岁欢跳下车来,假意示意吴姣去掀。
吴姣便作势要动手掀开油布,可谁料那什长将信将疑,半是恶心,半又想看个真切,竟没有出言阻止。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的院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何慈的婆母,那个一向尖酸刻薄、对她呼来喝去的老妇人,竟站在门口。她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身上只披了件外衣,头发散乱,脸色显得更加阴沉。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巡逻兵也转头看去,这婆母的恶名是坊间出了名的,士兵们一时都带了看戏的戏谑望去。
何慈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完了,婆母最是胆小怕事,又厌恶她收留外人,昨夜她收容初霁他们时,婆母虽已进房睡了,但她一向觉浅,不知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只见那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扫过门口的士兵,扫过停在路中间的骡车,目光似乎在那盖着油布的竹筐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何慈和她身边几个紧张的姑娘。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何慈以为婆母即将要揭发她们时,那老妇人却忽然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极其不耐烦的神色,冲着何慈破口大骂,声音又尖又利:
“死婆娘,大清早的吵吵嚷嚷!不是说要送货吗?磨蹭什么,还不快滚!死人的东西也敢在老娘面前晃,晦不晦气!别在这儿碍老娘的眼,看着就心烦!滚,快滚!”
她骂完,也不等何慈反应,砰地一声重重摔上了院门。
这突如其来的怒骂,反而让那巡逻的什长愣住了。
他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又看了看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何慈,心中也不免同情。
这婆娘死了丈夫,又被婆母磋磨至此,怕不是失心疯了,居然想着拿死人来做生意。
“算了,什么东西。”什长啐了一口,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别挡道!”
何慈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军爷,我们这就走,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