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臣裙摆上的书页翻动,一旁小桌上摆着粉彩绿里花形杯里盛着酸梅汤,正支颐看得专注,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注意。
沈将时悄悄绕到她身后,见她纤指抚着书页,口中喃喃自语着:“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①
沈将时站了良久,见她专注依旧,忍不住出声:“怎么读起兵法了?”
顾姝臣讶然回眸,正对上沈将时一双深邃的眼眸,眼底闪过一抹惊愕:“殿下?”
沈将时淡淡嗯一声,抬手拿起她的书,随意翻了翻,书页被翻得有些褶皱,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簪花小楷,是顾姝臣写的笔记。
他仔细看着笔记的内容,最先开始多是记自己的疑惑之处,到后面慢慢有自己的心得,虽只是浅显之见,却已经很是不易。
他合上书,看一眼顾姝臣:“写得不错。”
顾姝臣脸颊染上绯红,接过书放在身后:“我、我就是随便写写。”
沈将时牵起她的手:“随便写写都能如此,看出来侧妃很有悟性。”
顾姝臣嘴角勾起一抹笑,眸中浮现得意,跟着沈将时在扶花疏影里散步。
她坦坦荡荡犹如没事人一样,沈将时心里却有些紧张。
“京城外面的传言,你不必担心。”沈将时回眸看着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宽慰她。
他本以为顾姝臣会憋着嘴跟他说委屈,谁想顾姝臣莞尔一笑,目光狡黠地看向他。
“我知道呀。”她尾音上扬,透露着几分俏皮。
沈将时心一沉,她必定是心里难受至极,才能摆出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又柔了几分:“你放心,无论是当今还是以后,发生什么,孤都不会迁怒你的。这事你不必管,孤自会处置的。”
顾姝臣心头一暖,却还是摇摇头,抬手接住一朵落花,塞到沈将时手里:“不用啦,殿下。”
沈将时捻着她递过来的花枝,疑惑道:“为何?”
顾姝臣笑:“因为这事,就是我让人传的呀。”
这下,轮到沈将时愕然了。
顾姝臣淡淡道:“我想清楚了,谋士以身入局,既然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我何不帮他一把?把人逼出来,也比总在暗处的好,让人成日里提心吊胆的。”
顾姝臣往前走了几步,蹲身从石板路旁揪起一朵蒲公英,就这风轻轻一吹,漫天飞舞着白絮。
沈将时仍是一脸错愕,快走几步拉住她:“可你这样,可想过京城人会怎么议论你?”
世间对女子本就严苛,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测都能被无限放大。因为嫁给太子,她本就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被多少人盯着,怎能架得住流言纷纷?
顾姝臣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无所谓,反正因为我二哥的事,顾家本就泥淖之中,再多我一桩也不算什么。”
颇有一副虱子多了不怕痒的架势。沈将时被气笑,拉住她的衣袖站住:“我不管,你不顾及自己,总得顾及孤的脸面吧?让京城百姓怎么看孤?”
他本就被传性格冷淡不近女色,如今再多一桩薄情寡义,他这储君的名声可真够好听的!
顾姝臣也老大不满意,叉着腰看着沈将时:“那您说怎么办?这事已经传出去了,您的名声已经坏了。”
沈将时被她气得不轻,重点是他的名声吗?他再怎么说也是储君,不怕那些人议论,更没人敢舞到他面前来。要紧的是她一个姑娘,不知道背后,被那些人怎么编排!
“你真是不可理喻。”良久,沈将时冷冷甩袖,“孤一片好心,你若不领情,孤也懒得再管你了。”
见他作势要走,顾姝臣忙拉住他,眼神里多了几分委屈:“所以,想要这事早点结束,还得需要殿下协助呀。”
沈将时依旧是一脸的愤懑,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兀自往前走。
顾姝臣小跑两步追上他,抱着他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撒娇道:“殿下,您要是不帮我,我的名声可真就坏了。”
沈将时扫她一眼,不为所动:“那也是你自找的,跟孤无关。”
顾姝臣听他这么说,放开手,哭丧着脸站着:“我不管,反正您是我夫君,我名声坏了,您也捞不着好。回头您讨不着太子妃,您可别后悔!”
沈将时快被他气晕过去:“顾姝臣,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到时候外头传咱俩蛇鼠一窝,再没人敢送女儿进来,你好霸着东宫、霸着孤是不是?”
这下,轮到顾姝臣说不出话来了。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说起胡话来大言不惭,他沈将时怎么就成了个宝贝不成,让她不惜坏了自己名声,只为了霸着他一个?
顾姝臣觉得自己跟他说不通,也把袖子一甩:“您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你这忙是非帮不可!”
沈将时脸色依旧难看:“孤就是不帮,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