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守着我死,你心累不累?”二爷看到他那样都憋屈,又无可奈何,“我看着都累了,死不了也没法,老天不收。”
陈则只有这时候来劲,回怼:“少说两句,我不想听。”
“嗐,你这人……不是,你成天躺我屋门口,我都没说啥,你还指挥上我了,咱俩谁做主,分得清这谁的地盘吗?”
陈则不跟他抢地盘,去店里转一圈,没多久又回来,结果再进门二爷已经出去了。约着老友下棋去了,地点还是在茶馆。
老头儿以前偶尔才去茶馆,那边太嘈杂,人多闹烘,乌烟瘴气的,但自从陈则住下了,他便经常往那里跑,陈则便只能回店里,一面开店营业,一面守着。
二爷打牌的手气总是极佳,打牌就是概率问题,一般情况下有输有赢都再正常不过,可他每天都赢,得亏老太老大爷们定数都小,一番牌只算一毛两毛,打一天下来输赢撑死了二三十块。
赢的钱都给江诗琪,或者出来了顺手买点啥,大家分着吃。
私下里,二爷时不时找贺云西唠嗑,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聊。
主要是过去几年贺云西的经历,在庆成市的生活。
以及陈则。
二爷口中,陈则能耐,这辈子能有这个徒弟就很值当了,没白活。
“他就是有时候心急,其他的都不错。”
贺云西点头:“也不算很急,还行,其实没什么。”
二爷笑笑,许是想到和陈则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又下意识瞧了眼贺云西。
陈则晚上失眠的频率越来越高,可能是开年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拼死拼活地忙碌了,一旦相对清闲下来,久而久之,反倒不适应得很。
贺云西不让抽烟,陈则不抽了,夜里有时进房间看看二爷,看人是不是还好好的,有时到院里站会儿,吹风透口气。
等回去,缩进被子里,贺云西醒了,一句话不啰嗦,只是将两床叠合的被子拉开,往他那边多送些。
陈则直挺挺平躺,翻来覆去,很久了,低声开口:“我该怎么办……”
贺云西挨着他,给不了回答。
隔日。
二爷突然宣布,今年他过生要办一场,准备包馆子请客,热闹热闹。
二爷生日农历四月十七,当天小满,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现在就开始操办打算,为时尚早了。
毕竟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未知,两个多月,于正常人飞逝而过,熬一熬就到了,但对重症患者就难了,别说这么久,哪怕就是二十多天,运气差都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
二爷乐观,丝毫不考虑活不长这件事,正常该咋整就咋来,全凭顺心而为,只要他乐意,就算是明年四月十七大操大办他也要干一场。
要干就干大的,请朋友熟人,还有四野山上的同门们,以及街坊邻居,能来的都请上。
“当是来给我送行了,见最后一面。”二爷挺有想法,办寿宴不办葬礼,提前知会陈则,就办这一回,等他死了,去世后直接烧成灰了事,届时不发丧不送葬,排场一律不搞,至于骨灰,送四野山上随风扬了,连墓地都省了。
二爷计划得明明白白,所有流程都提早预设妥了,怕有遗漏,他还专门交代陈则:切记,一定要把他送回四野山,如果道观不收或是不允许他上去,那就偷偷把他撒山脚下随便哪个地儿。
实在不成,撒河里随波逐流也可以。
在城里住了那么多年,二爷不喜欢人多的喧嚣,他打小就被送上山了,在道观长大,后来出于诸多缘由不得不下山,年轻时走南闯北,大城小村都去过,为了生计到处奔波挣钱,大抵命里带财后来又比较走运,做生意挣了一大笔,靠吃老本这辈子竟安稳活到现在——可世俗的生活从来都不是老头儿想要的,他漂泊惯了,没有能落脚的根,他的房子在这里,可心不在,哪天若是走了,也就随心去了。
陈则听得脸都黑了,不想听这些,老东西病糊涂了,不清醒。
二爷看不懂脸色一样,不住叨叨,敲定细节。
陈则没忍住,发了火,与之吵了一架。
恰巧贺云西外出进门,赶上师徒俩吵架的尾巴,陈则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那么大个人了,竟跟心智不全的小孩儿似的,无理取闹。
二爷呛他:“我能管你一辈子?是不是走了还得带上你,想死得安心点都不成?”
“谁让你管了!”
“其他人还在,他们都在,以后不也一样。”
“哪儿一样,他们是我师父吗?”
“他们也是你亲人。”
“我爹妈亲人早死绝了,他们算哪门子的亲人?”
“说什么呢,臭小子,你找抽是不是?狗日的,非得犟,老子让你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