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柱听了也忍不住抹泪,那个孩子出生和满月的时候他都去看过,生的白白净净,明明娃儿生的像妈妈,为了让她婆家人开心,他们都说娃儿生的和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娃儿若还在,现在估计得有十五六岁了,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江心莲哭的喘不过气来,仰着脸哭的捶胸顿足,好一会儿,才在江三柱的劝导下平复心情,转身回了房间去,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黑黢黢的簪子出来,手指颤颤巍巍塞到江三柱手里说:“这还是我当初为了自保,藏的一根簪子,就这么一根了,你替我拿去给我换成奶粉和细软的棉布来,没有棉布,有西麻布也行。”
她握着簪子的手都在抖,抖的十分厉害。
这么多年,最困难的时候,她都藏着没有露过半分,她知道,一旦她露出半点,等待她的或许就是无休无止的折磨和死亡。
江三柱也有些意外,听说她是为了自保留下的,心里更是酸的要命,推回去说:“你赶紧收起来,现在可不兴拿这东西出来,要人命的!”他连忙左右看了看,确定了没人,气急败坏地训斥她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什么东西都敢往外拿?以后这些东西你赶紧藏好,谁都别告诉,我也把这事吞肚子里忘掉,你以后可千万别拿出来了!”
江心莲脸上还挂着泪,却笑着说:“三柱哥,也就是你。”
江三柱严肃地说:“我也不行!以后这些东西你都收好了,谁都不能告诉!”
说着把东西往她那里一推,气的吭哧吭哧的下山去了。
他下山后又找到张医生,和张医生说,已经同江心莲说好,要收养这孩子的事,“只是我那妹子情况你晓得,要真收养了这娃儿,以后就要养在山上了,姓也是跟着江家姓,我妹子的想法是以后跟她生母都不再相见,就当是我那妹子亲生的。”
为此张医生还特意去了茶山一趟,去和江心莲认真的谈过一回,也顺便给几位老人看了身体,留下些药,顺便嘱咐他们,帮着照看一下那个女婴。
女婴也两个多月了,在卫生院喝的就是奶粉,这次送走,依然是两罐奶粉,一大包婴幼儿可以换洗的衣服,就连供销社里卖的本地的土肥皂都放了一块在里面。
这些东西许明月车里每个月都刷新,放在车里放着也没用,至于奶粉,叶冰澜提供的。
自从临河大队有了菜籽油后,水埠公社乃至邻市的黑市市场上,就出现了大量的食用油,水埠公社和邻市都知道今年临河大队种了菜籽油,有了油,都以为黑市上出现的油是临河大队的人不舍得吃油,拿到黑市上来换其它物资,包括奶粉在内,还有许多东西在黑市上流通着。
许明月马上就要生了,不光许凤莲给她囤积了不少奶粉,就连孟福生都学会了去黑市上买奶粉回来囤着了,就怕果断时间这些黑市上出现的好东西,又没了。
许明月家囤积的奶粉多了,不光一家人都喝奶粉补充营养,连带着张医生都一起。怕囤积的奶粉过期,许明月直接拿了两罐给张心莲,让她喂着女婴吃。
张医生每每看到,都为许明月的大方感到啧舌,也知道他们两口子双职工,在大河以南待着,钱都没有花的地方,见她愿意给,她也就收着。
实际上她这么多年在江家村,在临河大队当医生,现在在许明月家里当家庭医生似的,除了日常工分外,也没收过一分钱。
自从这孩子送到茶山上去之后,张医生每隔半个月就要上去一趟,看看孩子怎么样,看看山上的老人怎么样,让她比较惊诧的是,原本浑身利刺,仿若坚冰,和任何人说话都忍不住冷嘲热讽的江心莲,在收养了那个孩子后,虽然对外还是冷若冰霜,却明显软和了很多,像是浑身的利刺都软了下来,和山上的那几个老人,居然也不那么拒之于千里之外了。
许明月在是九月初发动的,在生产前,张医生一直和她说,她的身体条件很好,是可以平安生下来的,让她不要担心。
许明月有些紧张,晚上一直和孟福生讨论孩子是男是女的问题,对孟福生说:“要是生的女孩,就我带,生的男孩就你带,我只知道女孩子成长过程中需要什么,不知道男孩子应该要怎么带啊。”
她养阿锦,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内心最缺失的是什么,她就像是将小时候的自己重新养了一遍那样去爱阿锦,若是再生了个女儿,她只需要像养阿锦那样再养一遍就得了,若是生的男孩,她内心则是茫然的,不知道如何教育男孩。
“福生,要是有了二宝,你会不会就不对阿锦好了?我可告诉你,这样不行的哦,不能让阿锦感到心里上的差异,尤其是她马上青春期了,我们更要重视阿锦的心理变化,明白吗?”
她一紧张就忍不住拉着孟福生唠叨,“阿锦也不知道会不会吃醋。”
“我一定要做个一碗水端平的妈妈,千万不能有了小的就忽视大的。”她喃喃的提醒自己。
她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见过几个没生二胎前,对大女儿如珠似宝,生了二胎后,原本宠在掌心的姑娘,不知怎么就成了她们口中的白眼狼。
她还认识一个妈妈,她自己是重男轻女家庭的受害者,前十二年只有一个女儿,说好的今后家里东西全都是女儿的,以后女儿嫁到哪里,他们夫妻房子就买到哪里,结果女儿十二岁的时候,她突然生了二宝,还是男孩,过去说家里所有东西都是女儿的她,就突然说东西都是二宝的了,并理所当然地说:“今后我们肯定要跟老二生活的,东西肯定是给他的,谁家不是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是给男孩的!”
她当时听了后沉默,在想她大女儿听到她说的话会是什么想法?从原本家里一切东西都是她的,到弟弟出生后,所有东西就成了弟弟的,没她的份了,这样的落差,那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能承受的住吗?
越是快到预产期,许明月胡思乱想的情况就越多,对阿锦的关心也越多,有时候看着不知不觉已经长到快到她下巴的阿锦,像个小大人一样来宽慰她,照顾她时,她又觉得时间的奇妙,当初在她怀里,头只有苹果大的小姑娘,如今已然生的亭亭玉立。
她拉着阿锦的手:“阿锦,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阿锦到底还小,不懂妈妈的紧张和思绪万千,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妈妈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闺蜜啦!”
许明月轻轻的抱她在怀中:“那你要是有什么话,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一定要第一个告诉妈妈,妈妈永远最爱你,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知道吗?”
阿锦抱着许明月,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我也永远最爱你!”她伸出手,和许明月拉钩盖章。
许明月捧着小姑娘依然稚嫩的面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阿锦也嘻嘻地笑了起来,坐在许明月身边说:“妈妈,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是不是要生出来了?”她弯腰低头对许明月的肚子说:“你们要乖乖的哦,出来后姐姐带你们玩哦~”
她从小就想有个弟弟妹妹,要了很多年,妈妈都让她养狗当弟弟妹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愿望居然要实现了,她还颇有些期待。
不过小雨和许建国、许建党的出现已经满足了她对弟弟妹妹的需求,面对这个亲生的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小家伙,她既有期待,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总的来说,还是欢喜居多。
许明月是凌晨三点肚子开始痛起来,开始只是小痛,她还以为没到生的时候,因为产前几天偶尔有阵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都没准备叫醒孟福生,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
可孟福生睡眠本就浅,加上这段时间夜里总是担心许明月,更是她稍微一点动静,他就惊醒了,问她:“怎么了?是要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