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龄大了,又有风湿,天冷走路没那么利索,幸亏有阮芷兮扶着他。
等到了荒山的院里,竹床上躺着的人还昏迷着,就着许明月家堂屋的灯光,众人终于看清了昏迷女人的脸,一张黑乎乎沾满了牛粪,几乎看不清真容的脸。
老校长知道她没事,忍不住嫌弃地皱眉:“怎把自己搞的这么脏?白瞎了一条好棉被!”又说许明月:“你也真舍得,这么好的棉被,也不把她身上外套脱一下,就这么包上了,回头棉被还不好洗!”他又问许明月:“什么情况?”
许明月坐在距离昏迷女人较远的竹椅上,让老校长也过来坐。
孟福生已经去厨房的灶台里,用陶盆盛了灶台中的余晖,盖着木屑和毛栗壳,搬了火盆过来,放入火桶中,扶许明月去火桶里,被许明月避开:“我没事,不用管我,我身上脏。”
她现在身上,手上,都是牛粪和泥,一阵阵的臭味往她鼻腔里钻,孕激素下,此刻她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
由此也能看出这昏迷的女人身上有多脏。
许明月的房子是有火墙的,她和孟福生的房间里就没有火炕,也因为有火墙的存在,不那么冷。
孟福生见她坚持,去厨房的煤炉上打了一盆温热水来,让许明月先把手洗干净,再进屋换了身棉衣出来。
她叫孟福生:“福生,你去淘点米,把粥在炉子上熬着,放几个鸡蛋。”
她抱昏迷的女人的时候,就发觉她体重不同寻常的轻,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七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妇该有的体重,再看她如此糟糕的情况,哪怕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内心就隐隐有了猜测。
孟福生也劝慰她:“你先别急,等张医生来,你有什么事就喊我,我来做就行。”
许明月朝他笑了一下,点头。
等孟福生去了厨房,许明月用刚刚她洗手的温热水,绞了里面的麻布毛巾,走过来细细的给竹床上昏迷的女人擦脸,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污垢擦去,露出来的,是一张十分年轻秀丽的面容。
似乎毫不意外。
老校长见她怀孕了还闲不住,叫站在一旁跟木头似的楚秀秀,“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许书记在做什么?你去给她擦擦!”
相比较扶着他过来的阮芷兮,他此时只觉得楚秀秀没眼色极了,跑那么快冲过来,结果杵在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不晓得搭把手。
楚秀秀是完全震惊的懵了,她此前就有猜测,等真看到昏迷的孕妇年轻秀丽的面庞时,心底依然一阵一阵的寒意涌上心头,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正细细给昏迷擦耳朵和颈部脏污的许明月,仿佛只有看到许明月,她的心底才能稍微好过一些,能看到些许的温暖和希望。
许明月在竹床是孕妇擦耳朵和颈部时,胃里又开始涌动,想要干呕,这种因为怀孕而产生的生理上的反应,她完全克制不住,看的老校长又喊了楚秀秀一声:“没看到你们书记在忙着,不晓得帮下忙啊?”
楚秀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考试前夕这么大的事情上,在老校长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顿时内心泪流满面的过去去接许明月手中的麻布。
许明月也没勉强自己,把麻布交给她后,顺手把已经脏了的热水倒了。
这时阮芷兮也反应过来了,见许明月是要去厨房换水,忙过去接许明月手中的搪瓷盆:“书记,我来!我来!”
在老校长和村干部们的呵护和宣传下,整个临河大队谁不知道,许书记和她丈夫结婚多年,好不容易才有孕,哪敢让她干活?
尤其是她们都是听过许书记事迹的,都知道她第一次被离婚,就是因为结婚好几年没生出儿子,被男方家休离回来了。
虽然新国家成立了,她们不认可什么休离不休离,但在这个封闭偏僻的地方,女人被离婚回家,就是被休弃了。
可不得不说,许书记在他们这些新来的知青们眼中,也是个传奇般的人物,一个从小到大没读过书的女人,愣是凭借自己后天的努力,认了字不说,还在被休离回娘家后,不到十年时间,从一个普通村民,成长为一个公社的书记。
她们这些插队来的知青听到许明月的事迹后,都跟听天书似的,有种传奇就在她们面前的感觉。
阮芷兮和楚秀秀内心戏一堆,动作却麻利的很,去厨房问正在洗米煮粥的孟福生,热水在哪里。
倒了热水后,就赶忙过来,两个相互配合着,给昏迷的女人擦洗身体和手。
由于她身上太臭太脏,两个人在擦洗干净她的脖子和手脚后,轻手轻脚的想帮她把外面已经破烂不堪脏臭难闻的棉衣给脱下来,可就在她们想帮她脱衣服的过程中,原本昏迷不醒的女人猛然惊醒过来,惊叫着挥舞着双手,乌黑而尖锐的指甲猛地朝楚秀秀抓挠过去。
阮芷兮和楚秀秀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楚秀秀,她因为满腹复杂难言之感,距离怀孕女人最近,在脱她上衣外套的扣子,怀孕女人伸手抓她时,她条件反射的向后后仰了一下,躲过了她的脏兮兮的,刚刚没有擦干净的指甲。
女人的指甲抓到了楚秀秀胸口的衣领上,却因为她穿的厚实,并没有伤到她,而同样在脱她裤子的阮芷兮,差点没被她的乱蹬的双腿给踢到,忙都后腿两步,出声安抚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没人伤害你,你冷静一下!”
女人大约是听到了熟悉的北方话,还是年轻的女声,她原本胡乱挥舞的双手和乱蹬的双脚慢慢地停了下来,在楚秀秀和阮芷兮的安抚声中,她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领,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像是往狭窄的洞中钻一样,一个劲的往绵软的被窝里缩。
第317章 第317章这一幕看的许明月和楚……
这一幕看的许明月和楚秀秀她们心绪极为难受,尤其是许明月此时正处于孕期,一股难言的怒火和酸涩感萦绕在她胸腔里,让她难受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老校长见她又要干呕起来,忙用土话喊着孟福生:“福僧!福僧?大兰子早饭是不是还没吃?赶紧给她搞点吃的!酸水都吐出来了,这哪行?”
多年不曾怀孕的许明月,如今在临河大队都是他们这些老长辈们眼中的重点保护对象,生怕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娃娃,一不留神就没了,她就一个姑娘,和孟福生这个半路夫妻又没个娃儿,别看她现在是公社书记,今后阿锦大了嫁出去了,也不可能带着她老娘嫁人,她老了身边没个孩子在,还不是孤苦无依?
老校长是真把如今的她当自家晚辈疼,才担心她的身体。
孟福生在厨房用热水煨的粥,怕许明月身体营养不够,正在厨房切着过年分的杀猪肉,准备给她熬个青菜瘦肉粥,多少补充些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