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端起竹杯抿了口茶。
开水是早上一大早厨房的嫂子们起来煮的,这样的茶水从荷叶长出来后,就一直在煮给挑堤坝的人当水喝。
本地人常喝生水,自从许明月来了这里后,就不让他们喝生水了,每天都煮凉茶,冬天就煮姜茶,有时候趁着没人,许明月还放些碎冰糖到茶壶里,糖虽不多,可过来喝水的人,还是能品尝出丝丝甜味。
偶尔他们砸吧着嘴巴,品尝那若有若无的丝丝甜味,“还是我们蒲河口的水好,水都是甜的!”
没人怀疑里面放了糖。
糖多金贵啊!
可就这么偶尔的一把碎冰糖,让这些人习惯了来岸边喝木桶里煮熟的开水。
现在夏天了,换成了口味略微有些苦涩的荷叶茶,他们也能从荷叶茶内品尝出不一样的味道。
送到张医生这里的,便是早上烧好,放在黑陶壶里的凉了的茶,还有些余温。
许明月回到蒲河口,就是见到张医生在医务室里握着杯子,看着窗户外面发呆的样子。
许明月笑着进去问张医生:“让张医生久等了吧?”见张医生起身,她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说:“这间医务室从这座劳改农场规划最初,就规划好的。”
张医生不知道这座坞堡式监狱就是许明月画图规划建造的,只沉默的看着许明月,不说话。
许明月起身领着张医生出来:“这外面其实是患者们的等待室,到时候我叫人在这里打上一些竹椅、竹床,一些不那么严重的病人,在这里就可以医治、休息。”
这是结合了几十年后的县镇卫生所的模样规划的,外面就是不严重的患者挂盐水的地方。
接着许明月带她到里面去,“这间是您的办公室,您刚刚也看过了,患者在外面排队,到这里来就诊。”又推开后面的门,指着一个个空荡荡的房间:“这里是检查室。”
这时代很多针都是打在屁股上的,不方便在外面大众广庭之下扒裤子打针的,就需要隐私一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里面还有个不大的药房,药房里目前只有几个木架,木架是空的。
许明月车子已经刷新了很多碘酒、碘伏棒、退烧药、肠胃炎等各种常用药了,但一直没什么机会拿出来。
她笑着对张医生说:“过去我们想从上面申请医药,都没有医生,现在医生来了,卫生所也就搭建起来了,我们也能向上面申请一些常用药了!”
第164章 第164章这就是许明月可以操作……
这就是许明月可以操作将她车里囤积的一些常用药拿出来了,因为张医生现在特殊的身份,去吴城申请药品这事,她肯定做不了,得许明月来申请,至于申请下来的药品中,有什么药,基本上都是她说了算,张医生自己是无法去城里验证具体有哪些药的。
即使张医生疑惑,怀疑也不影响,因为每个地方的药都是不一样的,就像后世,苏市医院有自己药品供应商,外省医院也有他们指定的供应商,除了一些特殊药品,几乎每个地方的药品品牌、用法都不一样。
张医生来自省城,又是以中医为主,对于吴城这边的药品就更加不了解了。
许明月得知张医生主要学的是家传的中医后,就和她商量,能不能教本地百姓一些常用草药的采摘和炮制方法,“如果能人工种植就更好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从村民和山民们手中收草药,省的卫生所的药品不够。”
这年头资源多匮乏啊,不光是肉、布、油这类的生活物资匮乏,就连药品也是十分匮乏的,即使向上面申请药品,数量也有限,主要用药还得他们自己自力更生。
许明月此时还不是水埠公社的领导,也不是吴城的领导,但她条件反射的已经在为大山更深处里面的老百姓寻找出路了。
张医生听着眼前年轻女子滔滔不绝的说着她对未来药品的规划,大约是见她一直不语,年轻女子忽地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是家传医术不方便教给村民吗?不是教授医术,就是教他们认识一些常用药材和炮制方法,毕竟再好的药材,他们要是不懂采摘和炮制之法,药材送到我们手中,药效也是要大打折扣的。”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至于医术,你愿意带几个学徒给你当帮手最好,要是不愿意教也是没关系的。”
张医生看着她,心底忽地一松,她已经看出来,眼前女子,确实是拿她当一个医生看待,而非一个犯人。
只是她不知道这座监狱的其他领导是不是也和她一个想法,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女子能不能做得了这座监狱的主,所以只能沉默。
许明月知道她此前应是糟了大罪,对人心有防备是正常的,也没想过用一朝一夕的时间就让这些人撤下心房,而是又带着她去楼上的住院部看了看,和大城市里的医院比,这里简直小的可怜,但对于过去从未有过医院存在的大河以南的小山村来说,这个卫生所堪称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只缺医疗设备和药品,就能开张营业了。
许明月又带她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间约十平米左右,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上面铺着一张崭新的芦苇席,和一个芦苇草枕头,一个长约一米二的简单衣柜,木窗前放着一张一米二乘六十的书桌。
“这里是给你准备的宿舍,你中午可以在这里午休一会儿,你的身份毕竟特殊,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晚上还是要回到牢房去睡觉的,不过这个房间也算是你单独的宿舍了,你的一些私人用品,不方便放在牢房的,就可以放在你宿舍的柜子里。”
因为医务室此时啥都没有,许明月给她介绍完,就没有多待,留她在宿舍休息,自己回办公室办公去了。
张医生望着这个简陋又干净的宿舍,站在不大的木窗前,望着窗户碧波荡漾的河面,外面河风阵阵,吹动着碧色荷叶轻轻摇动,送来一阵淡淡的荷花清香。
半响后,她才坐回了单人床上,望着房间里放着的高约两米多的衣柜苦笑,她哪里有什么私人物品?若没有监狱发下的这两件狱服,她连一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哪里用得上这么大一个衣柜?这衣柜于她来说,不过一个纯摆设罢了。
可这崭新的衣柜,又让她真切的感受到那位年轻女子对她的重视和尊重,这让她想起几个月前,还没有经历这场磨难前的日子,她房间也是有这样一个大衣柜的,刷着红漆,木门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现在想到那龙凤呈祥,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心底忽地生出一股想把那画面砸烂的冲动。
可目光再回到眼前木门上,只刷了桐油的木门上干干净净,什么雕花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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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电系统的考察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曾经参观过的一座五零年代动工的水电站,在此前考察了整整三年,都不曾动工,还是建国后,才开始正式建设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