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老鹤”的老者没回答,温和目光从小男孩手边的《密码学》上扫过,笑着指了指棋盘上另一枚棋子:“乔乔啊,告诉爷爷这个长得像小马一样的棋子该怎么走好吗?”
“先横着走两格再竖着走一格,或者横着走一格再竖着走两格,”想了想,灰眸小男孩比了个手势,“像一个大写的字母‘l’或者‘日’字。”
“很好,那这个长得很像城堡一样的棋子呢?”
“前后左右都能走,没有格数限制。”
“这个像被切了一刀的棋子呢?”
“走它在的斜线。”
“乔乔啊,”鹤姓老者仍在微笑,眼底却无端浮现几分凝重,“你是在爷爷的书房看到了和这种棋子相关的书,才学会它的走法吗?”
歪着头,小男孩不解反问:“这个需要学吗?”
不是看一眼就会了吗?
叫来保姆把孩子带去午睡,阳台上,两个老者久久相顾无言。
军装老者咽了唾沫,干巴巴地说:“我们才下了三局,不,两局半,他就学会该怎么走,也看出我设下的陷阱了?”
鹤姓老者脸上已无半点笑意。
“他今年,也才六岁吧……”军装老者意识到什么,“这就是你不让他继续上幼儿园的原因?”
鹤姓老者嗤笑一声:“连你这种老妖怪都被吓住了,你说其他小孩会怎么想?”
军装老者不说话了。
窗外知了叫个不停,热风扑面,鹤姓老者捏捏眉心,不知想起什么糟心的人,头疼得愈发厉害。
“真是作孽……”
……
那是鹤乔记忆里,他第一次接触国际象棋,而后几年又零碎看过一些相关书籍,但一直没怎么认真放在心上,直至重新进入小学念书,爷爷劝他可以找些兴趣爱好,他才在三年级暑假系统性地研究了一个月的棋谱。
一个月后,全国国际象棋大赛启动,一名年仅九岁的灰眸小男孩杀穿了整个少年组,下至八岁上至十六岁,无一敌手,无一败绩。
“没意思,他们都好差劲。”
鹤乔给自己舀了碗蘑菇汤,餐桌下,穿着过膝长袜的两条小腿轻轻摇晃,他手里捏着汤勺,像在棋盘之上捏住棋子的一角:“你不是说比赛里会有很多聪明的小孩吗?可他们都好笨啊,有一个想用马来困住我的王,但我的兵已经到了第三排,我再进一步,他又只能把马退回去,结果就是被我的象吃掉。”
小男孩说着又拿起筷子去夹前方的胡萝卜,已经长大的鹤乔亦微微向前俯身,手臂越过半个棋盘,成功用主教斩杀对方一名骑士——黑色的战马哀鸣一声,马背上的骑士顿时摔断了脖子,露出后方神情惊恐的黑王。
这是里斯克林坐在八号位的学生,他愣愣看着棋盘,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孤立无援了。
小男孩撇了撇嘴,鹤乔一如往常倦倦犯困:
“他完全就是在浪费步数嘛。”“你浪费了你的步数。”
所以,下一轮次,你必输无疑。
那名学生颓然跌回座椅,颤抖着推倒了自己的王棋。
不到半个小时,这场十六对一对车轮战里,鹤乔已经赢下九局。
场外鸦雀无声。
“可怕的统治力”,所有人脑中都闪过类似形容,或许用词不一,但震撼的情绪却如出一辙。
长发少年从容流连在场内,抬手,落子,斩杀,几乎不用思考,无论对手给出怎样的破局策略,灰眸轻轻一睨,便能重新把人逼入绝境。
最快的一局鹤乔甚至只用了十二步就把人彻底将死,当时那个学生表情就跟见鬼似的,输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输的。
渐渐地,白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成了死神逼近的脚步,场内剩余的学生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他们每一步行动都仿佛在鹤乔的预料之中,可难道真的有人能同时记住十六盘棋,并瞬间推演出全部发展步骤?
这得是多么恐怖的算力?
十三号位的学生后背已让汗水浸透,绞尽脑汁扳回一点局面,崩溃捂脸:“和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