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视了心有怨怼的臣子,以为,这便是幸福和荣耀的开始。
她婚礼后的仅仅十天,莫斯科燃起叛乱的火焰。
贵族和平民冲进了克里姆林宫,杀死他们的皇帝。
他的尸体被砍成碎片,被焚烧,然后灰烬从大炮中射向波兰。
时至今日,这位在反对者口中“拥有恐怖魔力”的术士仍在想,是否当时她也应该和他一起死在那场政变之中,而不是拒绝了她的王室头衔后得以保全性命,然后魂不守舍地回到波兰,等待被野心未泯的父亲送往图申诺。
这便是她可笑的一生,从追逐爱情到追逐权力的旅程,最后落得一个统统失败的结果。
她倾尽一生、赌上一切追逐的权力之梦的残影,真的是一开始的梦想吗?
前几天,莫斯科河畔的谢尔普霍夫门,他们公开绞死了她不到四岁的儿子。
这样违背传统的绞刑震惊了所有莫斯科人。
许多值得信赖的人都看到了这个孩子是如何被蒙着头抬着到刑场的。由于当时正值暴风雪,雪打在男孩的脸上,他几次哭着问: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但是那些抱着孩子的人还并没有伤害他,他们用语言让他平静下来,直到他们把他像待宰的羔羊般地带到绞架下。
在一根用海绵编织的粗绳子上,她未成年的儿子像一个偷窃者一样被吊在上面。
她的儿子又小又轻,绳子栓在孩子的脖子上,却根本没有办法拉紧,于是这半死不活的孩子就被扔在绞刑架上等死了。
这场折磨甚至持续了几个小时。
这份幻影终于借着超凡的血脉浮现在风雪中,浮现在她的眼中。
她闭上眼睛,不忍看那在风中摇曳的小小黑影,只有那脖子上仿佛置身处地的处刑感顺着血脉如滚烫的油浆刺激她的灵魂。
于是她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幕代表残忍和死亡的幻影。
她要把这牢牢地记在心里。
她要唤起她的仇恨。
年少时,她害怕她的超凡血脉,曾在天主像下由衷地忏悔过。
在虚度的年华里,她当然也为术士超越凡尘的能力骄傲过。
可这时候,她只希望她所有的力量汇聚起来足够强大。
如果不够,那便付诸上她的生命,让那残酷的命运之神稍作开恩。
油脂灯的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挣扎着,最终还是被涌入的寒风吹灭了。塔楼陷入彻底的黑暗,只剩下窗外风雪永恒的呼啸。
充斥着不安和恨意的阴影里,术士的力量几近疯狂地汇聚着,它掀起一阵阵狂风,卷起一片片落雪。
属于雪的旋风呼号着盘旋在她的身侧,将她愈发变得干枯的长发染成月下的银芒。
若有人能见魔女此番的落幕,必然会心惊胆战,视之妖魔。
她的牙齿打着颤,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格外稳定。
俄罗斯的皇后玛丽娜·姆尼舍克,在黑夜里向这片天地说:
“你以一个孩子的死亡开始你的统治,以无辜儿童的死亡结束你的统治。”
“以我全部的力量,以我的全部生命,以我在天主像下二十六年的祈祷和虔诚,以我旅途中的全部欢乐和痛苦,我深切憎恨地诅咒你,罗曼诺夫们。”
“妻子会杀死丈夫,儿子会杀死父亲,这一切都会以这个家庭的灭亡而告终。”
“我诅咒你,永永远远,直至你们的末路!”
……
据说,玛丽娜出生的城堡在一战时期仍在波兰矗立,当一队俄罗斯士兵驻扎在当地时,他们知晓了它的渊源,于是还朝它开枪,刮下它的墙皮。
或许就因为这一切的故事,当三百年后,罗曼诺夫王朝的末代皇储阿列克谢、阿纳斯塔西娅和他们的父亲沙皇尼古拉二世一起在叶卡捷琳堡被布尔什维克枪杀时,俄罗斯人不再会感到吃惊。
“妈妈,我想死。我不怕死。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非常可怕。”
还记得我们讲过的那个传说吗?科洛姆纳的那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