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对他说“好”。
第二天下班以后我如约去探望洛棠。我给他带了一束花,绿色的洋桔梗,希望他健康。
医生说他的割伤伤到了肌腱和重要血管,要十天左右才能出院。
因为洛棠已经安全,警察在简单的问询之后排除了刑事案件的可能性,在洛棠出院的那一天,我和他一起从派出所取回了他画的画。那天阳光很好,他换回了常服,穿了一件洋红色的薄毛衣,显得气色好了一些。
他没让我送他回公寓,而是自己提议先去我家。
“可以吗?”他问得小心,眼神却带着某种期待。
我点了头。于是我们先回了我的别墅。
他把那幅画仔细装裱好,挂在了我的书房里。
在医院里修养了十天以后,他显得健康了一些,面色红润,对我甜蜜地微笑,说:“你把前几天很不好看的我忘掉好不好。”
我闭上眼,又睁开眼,对他说:“好了,已经忘掉了。”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把很脆弱很痛苦的他的模样彻底忘记。
书房的桌上,我让人准备了他爱吃的奶油草莓,挑了颗颗饱满的,洗净、去蒂、码好放在白瓷盘中。
为了接他出院,我遗留了一些非时效性的工作。
在我处理的这段时间里,洛棠坐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吃草莓,吃得很慢,不发出一点声音。
偶尔抬眼看我,又立刻低头,小心地确认我是否还在他身边。
空气中混着草莓甜腻的味道和纸张翻动的干燥气息,窗外的天空正被夕阳染成温柔的橙金色,光线透过玻璃斜斜地洒进来,在桌面和地板上铺出一层渐深的暖意。
然后天色慢慢暗下来,直到黑夜降临。
忍不住似的,洛棠凑过来,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了吻我的面颊,对我说“好幸福”。
他的嘴唇很柔软,气息和草莓一样甜腻。
陆绪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因为想念他而睡不着的时间里,我有时候很讨厌他。
我想忘记他,有没有一种办法能够洗去人的记忆?就算比洗去标记更加疼痛,我也能够忍受。
只要我能忘记陆绪。
忘记他温柔的,好看的脸。忘记他冷漠的,烦躁的表情。忘记他对我不留情面的话语。忘记他甚至不相信我爱他。
去润玺园找我的画并不是一个借口。尽管我确实想要见到陆绪,但是我真的想要拿回那幅画。一张我画了很久的草图,画的是关于陆绪的记忆中,我最喜欢的一个画面,我彻彻底底爱上他的瞬间。
我可以很夸张,也很浪漫地说,我愿意为他那一刻的温柔粉身碎骨。
按照我本来的设想,在一起之后的某个下午,我会让工作狂陆绪空出一段他珍视的时间,坐在我面前,做我一个人的模特,让我把这个画面永永远远地保留下来,在每一次与这幅画遇见的时候,在陆绪每一个温柔的眼神里,我都会再一次坠入爱河,坠入幸福。
但事实上,我是一个人完成这幅画的。
在又一次被陆绪拒绝之后,我没有机会再在任何地方偶遇他了。他不再回复我的消息,他的助理不接受我的预约,我被他彻底地从生命中清除,像是被治愈的沉疴旧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