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费由公司出,这省了他很大一笔开销,他这几年也存了点钱,加上父母留下的遗产,足够他的日常开销及房租,一年里他也不是完全的空窗期,有机会的话,他可以接一点小活干干填补空档。
做好预算跟计画后,纪嘉树安了心,他给连金发了条微信,跟他说他就要去美国进修,两人隔了一个街区,他让他帮忙留意租房信息。
发完信息后,他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漱。
这之后,他抽空去市行政服务中心办了签证,杀青的那天晚上,徐青从江城赶了过来,请他跟赵小莫吃了顿饭,算是给他践行,赵小莫很舍不得他,他这一走,他就要被分去跟别的艺人了。
纪嘉树谢绝了两人为他送行,他从儿时起就害怕与人分别。当天深夜,他乘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机场里,连金不知从哪来搞来一条红色横幅,还请身边的几个同样来接机的外国友人帮忙拉着,见到纪嘉树就激动着扯了起来,纪嘉树脚步一顿,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心里默念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被连金从背后一个熊扑,狠狠抱住。
“好久不见呀,小树树。”
纪嘉树哎了一声,说:“乖侄子。”被连金逮着狠狠揉了了揉头发,他热情如火碰了碰他的脸颊,被纪嘉树一脸嫌弃地推开,调侃他留了几年洋,作风也变得洋派了。
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去停车场,连金买了一辆车,准备带纪嘉树去华人超市买菜,他要亲自下厨给他露一手,他已经受够了西餐汉堡,从去年起就学会了做饭。
当纪嘉树踏上异国的土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他心中陡然有了种重新开始的豁然感-
盛穆是在除夕那天发现纪嘉树出国了的。
每年春节,林芝不管多忙都会从国外回来陪伴家人一起过节。大年三十的晚上,吃过年夜饭后,夫妻两人会坐在客厅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纪嘉树跟盛穆则陪着他两看一会,就被沈舒年他们叫出去放烟花。
纪嘉树还爱去黎江边看市政府举办的烟花大会,两人每隔两三年就会去看一次。有一年,夫妇两还跟着他们去凑过热闹,只不过盛行谦嫌路上人太挤太吵,就去了那么一次,之后便在江边买了套房子,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用去人挤人,但这样反而失了点过年的味道。
盛穆去机场接了母亲回来,意外地发现纪嘉树还没回盛宅,往年他要么提前一两天,要么一大早就会过来,跟桂姨一起贴窗花、对联,给园子里的树挂上红耀耀的大红灯笼,兴致上来还会自己写对联,比起他的画,他的字显然令人不敢恭维,歪歪扭扭跟虫一样,被盛穆嫌弃也不恼,反手就把对联贴到他门上,还不许他撕,说会把福气撕掉,简直强词夺理。
他歪理一大堆,盛穆说不过他,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折腾,反正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眼不见为净。
盛穆在宅子里绕了一圈,没看到丑对联,也没有纪嘉树的身影。他又去敲了敲他的房门,没人应门。他问在厨房里跟厨师一起忙碌的桂姨,对方也只是说没见他回家。
他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了一股不安,掏出手机给纪嘉树打去了电话,却只听得一阵冰冷的语音,提醒他所拨打的号码已经停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是忙着拍戏忘记给手机充值了?可他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他来不及细想,给对方的号码充值了1000块,可还是没人接听。
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等到了吃饭的时间,纪嘉树还是没有出现,连林芝都觉得奇怪,开口问道:“阿穆,小树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盛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可能还在忙,他这段时间在拍一部新戏。”话音一落,他就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正好跟盛行谦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古怪,是混合著怀疑、纳闷、奇怪、生气的复杂神情。
“那也不能大过年的不放人啊,什么剧组这么没有人情味。”林芝忿忿不平地说道,“要我说还是你们两个不对,出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小树那么辛苦的在外面打拚。阿穆,你不是开了家娱乐公司,去把小树签过来,有盛林两家给他撑腰,我看谁还敢薄待他。”
“妈,等会小树回来,你别跟他说这些,他就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我们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是妈妈说你,你帮那个陆家的小儿子都比帮小树多,你要搞搞清楚,谁才是你弟弟哦。”林芝剜了他一记眼刀,说,“你赶紧再给他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来,要是晚,你就直接过去接他。”
盛穆正要打电话,就被盛行谦打断,他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不用打了,小树今天不回家过年了。”
盛穆脑袋一空,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抿了抿唇说:“什么意思?”
“他没跟你说吗,他去国外参加海曼办的什么演技培训班,要一年后才回来。”盛行谦的语气不是很好,带着点指责的意味,“盛穆,你怎么当人哥哥的?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跟你说?”
盛穆如同被棍子当头打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他怔怔地看着盛行谦,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他跟您说的,一年都不回来了?那他毕业证怎么办?”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的瞳孔很黑,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被狮子盯上的错觉,盛行谦久居高位,从来没有落于下风,头一次被人震慑住,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他皱起了眉:“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让他不回来的,我看就是你平时太疏忽他了,他现在才什么都不跟你说。”
“我没有疏忽……”盛穆想要争辩,话说了一半却陡然住了嘴,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这两年,他确实因为各种原因没怎么关心过纪嘉树,连他住院都是意外听到陆飞白跟他经纪人打电话才知道的。
眼看着餐桌上的火药味越来越重,林芝赶紧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小树去国外参加培训也是好事,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了味,好像他在国内混不下去才去似的。快吃饭吧,等会菜都凉了。”
人没到齐,谁都没有动桌子上的菜。
盛行谦拿起调羹给林芝舀了碗鸡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没再理盛穆。盛穆看着满桌子菜肴,心不在焉地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了起来。
没了纪嘉树的盛家,变得愈发冷清起来。
吃完饭后,盛行谦跟林芝先后坐到客厅沙发上,开了电视当背景音,盛行谦泡了壶茶,给林芝倒了一杯。林芝如今已经成为华国知名的画家,画展越办越大,盛行谦很为她高兴,退居二线后,他的时间也多了很多,最近一家福利机构联系上了他,他有空会去旗下的福利院帮忙照顾那些孩子,并着手成立相关基金会。
两人边品茶边聊着近况,等着春晚的开场。
盛穆在给纪嘉树打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却始终没有人接,发微信,也没有回,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