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落锁的房门,只是这次看见的是满眼的白。
病床上的少年被束缚着手脚,即使他根本没有挣扎。
“……我没有。”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已经在记忆中有些淡淡的,却十分无助而虚弱的声音。
而一旁的护士则记录着:“病房617的病人今日表现消极。”
这家疗养院能开在市内还是有些本事,起码在明面上,它不同于最低级的那种矫正中心,身体表面上,这里不会让它出现任何的伤痕。
而精神上,他们则自称能够让叛逆的孩子回归正轨。
白家想要一个日常意义上成功的儿子,就这样,这个在他们眼里被惯坏的孩子。
一个在乡下长成的不中用的“预备继承人”。
即使有白悦这样的女儿,这个儿子的存在也绝对不能给这个完美的家庭增加污点。
就是这样。
原来就是这样可笑的理由,竟然让他们无视了那并不正规的疗养院。
而主治医生侧身听完了护士的记录,只是笑着,胸口的铭牌模糊,或许依稀浮现着一个“朱”,后面的两个字是什么……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但是那温和的笑容却成了白涒长达一年的噩梦。
“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朱医生语气温和地问,就像是旧时的神父,对有罪的教徒那样谆谆教导,声音逐渐远去。
或许他自认自己是神,来拯救这些孩子的神。
实则,那所谓的拯救感早已经扭曲成了真正的恶意。
“那加大药量吧。”
温和的声音裹挟着药瓶晃动的脆响,那些抑制食欲的药片混着水灌进喉咙,呕吐物的酸苦至今还灼烧着舌根。
这药是种可以让人感到抑制食欲,副作用则是一点点的恶心,眩晕,而不损害健康的药,朱医生慷慨地将副作用告知监护人。
而监护人们则更加信赖于这负责任的医生。
而他们就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症状需要看医生吗?
这些药通常在孩子们反抗之后喂给他们,然后一天之内不给饭吃也是正常的,等他们吐到眼前发白的时候,朱医生认为,就是这群孩子反思自己过错的时候。
想要彻底的驯服一个人,那就必然要软硬兼施,比如在应和了朱医生以及护士的催眠话语之后,有一些表现良好的孩子则会被允许出来放风。
不必担心他们会告状,毕竟这里处在郊区,人迹罕至,再者说,朱医生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是给他们喂了些药,告诉了他们一点“做人的道理”罢了。
大部分表现激烈的孩子都被这一收一放的政策给驯服了,少有的依旧没什么疗效的,就是白涒这种,看似不反抗,实则满身都是反骨的“乖孩子”。
管教这样的孩子让朱医生变态的心理更加兴奋起来,更别提白家父母的要求,不仅仅是让这孩子变乖。他已经够乖了,而是要让这个孤僻的孩子像正常人一样。
所以在前期的“药物疗法”中,朱医生在尝试了几次药物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将这个孩子放在人群中。
放在那些已经被朱医生“驯服”的孩子当中,这些孩子自然会用他们的手段强迫这个不愿意说话的小少爷说话。
助纣为虐,这种事情在这家疗养院里不用人教也能学会。
白涒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睁眼看到的所有人变成了看不清面目的影子,而这些行迹诡异的影子,常常在他独坐在一旁时,对着他大喊大叫。
又或是露出了饱含恶意的神色,叫他去帮他们做什么事。
这次的影子终于在白涒不回应的反应中彻底被激怒,而忽视掉了朱医生的要求。
他用聒噪而吵闹的声音大叫起来:“把他丢到水里去!让他把我的东西捡起来!!”
白涒凝视着这样的影子,他的双眼无神而空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更是有些惧怕人多的地方。
而头发也有些过长了,低低地垂在他的脸颊两侧,他开始有些害怕吃饭,毕竟吃饭便意味着跟呕吐,疼痛挂钩。
虽然不吃也会吐。
当某只手将他推进泳池时,水面倒影里的自己正睁着空洞的眼睛。耳鸣声中,童年时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你怎么不去吃?”在恍惚中,他听到了这样温和的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是他在童年时遇到的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