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留下,为什么不离开。
也许,这就是答案。
夏天的风带着青草味。
我搬着晒干的衣物走回院子时,琴音已经蹲在井边,撩水玩得满手都是水珠。阳光落在她身上,一跳一跳地闪着。
“天音姐姐!”她抬头看见我,喊了一声,甩着湿漉漉的手凑过来,“你看我在练水遁!”
“……那是井水。”
“井水也是水嘛!”她嘻嘻地笑,往我袖口蹭了一把,“你今天终于出来啦,刚才斑大人还说你又闷在屋里不肯动。”
“我那是避暑。”
“骗人,我明明看到你在看账册。”她理直气壮地说完,扯着我袖子往院子里跑,“来嘛来嘛,快来给我编花环,那个会扎的小鲤姐姐出任务去了。”
我本不想动,但她拉得紧,力气又出奇地大。只得跟她一同蹲到院角,随她一把一把地往我手心塞花叶。
蝉声聒噪,树荫斑驳。我拣起一片草叶,低头比了比尺寸,琴音正坐在对面,瞪大眼睛盯着我,生怕我下一刻就跑掉似的。
她问:“你以前也这么玩过吗?”
我手下动作一顿。
“……没什么人陪我玩。”我语气平淡,“小时候没有时间玩这些。”
“那你现在有我啦。”她小声说,声音闷闷的,却认真极了,“我以后每天都来找你,哪天不来,你就去抓我。”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当然不会!”她昂起头来,又朝我塞了几朵小花,“斑大人也不会凶你,他今天还在偷偷看你呢,我刚才抓蜻蜓时撞见他了,他躲得贼快。”
我轻轻“啧”了一声,没有抬头,手指却在草茎上打了个结,草叶缠绕成一个还算像样的环,搭在她额前时,她咯咯笑得像个铃铛。
身后廊下,一道目光落得很轻。
我没有回头,只静静地垂着眼,将最后一朵小黄花塞进花环中。
风掠过耳畔,吹散了一些沉着的东西。好像也不再那么热了。
琴音玩累了,趴在我怀里睡着了,脸颊还有些热,手却死死拉着我的衣角不肯放。
我低头看着她,没吭声,任她小小一团窝在怀中,睡得安稳。她已经跑了一整天,脸蛋晒得红扑扑的,发梢还沾着点草屑。非要我扮鬼吓她,结果自己笑得打滚,玩到最后也不肯松手。
门口传来脚步声,我没有回头,就能感到那道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紧不慢,仿佛是已经站了很久。
“……该进屋了。”斑出声,声音比平日更低,手里端着一杯茶。
我“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他走近两步,在我身边蹲下,把茶递过来,又替琴音拉了拉被角,手指在她额前停了停,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
我转头看他,他正看着我,他伸手碰了碰我捧茶的手指,又轻轻握住,带着热意与一点点迟到的勇气。
我没有抽回,只低声说:“那就别松开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手指收紧了些。
夜风吹进廊下,我抱着熟睡的琴音,靠着他坐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
只是很安静地,陪我一起望着这方灯火未尽的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