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风了。
我没睡,躺在铺草的新屋一角,睁着眼听屋梁轻响。风从缝隙灌进来,拂过耳边时带着木头和尘土的味道。屋子是前日刚封顶的,还没安好窗棂,半开的木门轻轻晃着,倏地被风吹回。
今夜气温低了些。靠近墙角的那床薄毯被风吹起一角,哗啦啦拖着地面响。我将它拽过来,重新盖住自己,闭上眼,还是睡不着。
隔壁那间屋里,应该是他。
新建的宅子结构简陋,几道木板之间隔不出多少声音。我能听见他翻身的动静,一声,两声,然后又是一阵更轻微的沙响。
“别走……”
他声音闷在喉咙里,压着哑意。不是在喊,更像是一种濒临破碎的低语。
我睁眼,没动。
他又低低说了一句,轻得几乎听不清:“天音……”
风撞了撞门,木框轻响。
我起身披了件外袍,光着脚走过去。门口那件他忘在外头的披风搭在木钉上,我犹豫片刻,还是取下来带着,转身轻轻推开隔壁那间屋的门。
他睡得不安稳,眉心紧蹙。月光斜落,映着他额前几缕散发和未解的衣领,露出一点肩骨的线条。再往下,是那道我早已熟悉的旧伤痕,一直没好全。
我把披风轻轻盖到他身上,顺手压了压角落。
他没有醒,只在半梦半醒之间轻轻皱了下眉。
我没再多留,只是站了片刻,转身走出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夜更静了。
门外新种的松枝随风晃动,远处有人还在巡夜,脚步声隔着夜色传来,又慢慢消散。
我回了屋,把门关好,重新躺下。
闭上眼前,脑海里却反复响着那句低低的梦话。他在梦里喊我名字,用的那种语气,就好像我是他最后一块能抓住的木板。
可他醒来时从不说。
啧,真麻烦。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后山。
斑没来。我也没找他。
山路还算好走,昨晚下了一场小雨,泥地被踩得结实了不少。雾气未散,树林深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我踩着露水走上坡,带了自己的锄头和木尺,准备给东南角那片预留地打线。
没人叫我,我自己来的。
柱间昨晚说那边以后要种菜,先划出几片实验田。刹那说我图什么,非得亲自下地。我懒得解释。与其在议事堂和几张图纸干瞪眼,不如动手来得实在些。
山坡上已经有两个人在干活,是千手家的年轻人,一男一女,年纪不大,看见我来,神情明显愣了一下。
我没理会,径直拎着锄头走向那片空地。
他们低声交谈,声音不大,但风往我这边吹,隐约还是飘进耳里。
“……你看见了吗?昨天在堆料区吵架的那两个…好像是宇智波的族长和那个阎刀姬…”
“我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啊?”
“那气氛能叫在一起?”
“我昨晚经过议事堂,宇智波的那个族长在外头坐了半宿没回去,脸跟冰窖似的。我吓得路都绕远了。”
“她也好不到哪去……你不觉得吗,今天这股劲儿,一看就是谁都别靠近。”
我低头在泥地里画线,没有接话。
锄头下去的时候,湿土发出沉闷的响声。今天风好大,吹过肩膀,有点凉。日头慢慢升起时,火核带着几人路过。看见我,脚步明显顿了顿。
“呃……天音,你一个人干活?”他挠头,语气像是在试探,“那个……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用。”我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