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看着他们的图纸,从“公共澡堂”变成了“村务管理区”,再一变,又成了“后备粮仓”,其中还有个区域被火核加注为“可能未来会变成澡堂的位置,待议”。
斑没再接话,只从柱间手里夺过那张图纸,重新在边缘画上了一圈,口吻冷静到近乎残酷:“先解决能吃、能住、能守的问题,别浪费力气在你那些没有的东西上。”
“……好啦。”柱间低头认输,在旁边画起了小圈圈。
我转身去找刹那,走到半路时回头看了一眼,斑站在原地没动,柱间却说了句什么。风大,我听不清,只看见斑没理他,但他还是笑了,笑得很蠢。
“族长那边火气不小啊。”刹那见我靠近,耸了耸肩,“是不是又想拆千手柱间的房子?”
“想也没用。”
刹那笑了笑,一边搬木板一边说:“我看族长啊,嘴上嫌得紧,手下可舍不得动那房子。”
我瞥他一眼:“你也挺敢说。”
“我说错了吗?”他压低声音凑过来。
“斑只是懒得多说话。”我没头没尾地应了句,又问,“西边那批木料到了没?”
“火核去接人了,说带了两匹马回来,可能还要让你试着驯一匹。”刹那说着顿了顿,“……你说我们这样真的能建起一个村子吗?”
我望了眼远方山林间,柱间还在研究图纸,斑站在旁边看起来似乎是听着,其实神游天外。太阳正斜斜落下,夕光铺满族地上新翻的土壤。
“也许吧。”我说。
夜色落得彻底。我抱着卷图离开会棚时,斑走在前面,两手空空,脚步慢得就像是特意在等我。
“你还要去看看那边?”我问。
“嗯。”他头也不回,“既然定了地点,看看也好。”
我本以为他会独自前去,刚准备转身往另一边走,结果那人停了下来,偏头瞥了我一眼:“你不是也想去?”
我挑了挑眉,“我可没说。”
“你脚已经往那边走了。”
……
我默默地收回脚,走回他身边。
南边那片高地就在山坡边,离居住区不远,地势开阔,杂草已经清了一层。夜风吹过,能听见不远处还有人在锯木、搬石,偶尔有几声低语,听起来像是抱怨晚饭太咸。
我没说话,斑也不说话。我们就那样肩并肩地站着,看着空地。月光铺在草地上,静得不像是个刚结束战争的地方。
我终于打破沉默,低声说:“这地方…看起来离‘家’还差得远。”
斑只是看着远处那堆没铲完的木料,开口说:“你又不是没搬过。”
我撇撇嘴,不想理他。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觉得柱间那边是不是打算弄个牌匾挂在村口?”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今天还问我,木叶听起来够不够像一个能让大家安心生活的名字。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想雕石碑、写村训了?”
“你拦得住他?”我语气平淡。
“我想拆。”
“不,你不想拆。”
“……”
斑沉默了一瞬,然后又轻笑了声,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你是不是,太知道我怎么想了。”
“那当然。”我抱着图纸站在他身旁,缓缓吐出一句,“我连你什么时候想吵、什么时候懒得吵都知道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