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明白,权力分配再公平,也不过是表象。就连“首任首领”的头衔,也不过是柱间极力压制扉间,争取给斑的尊重和缓冲。
真正的问题,从不是这场会谈,而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我低头望向脚下踩出的积雪痕迹,脑中闪过的是,泉奈临终时那双看向斑的眼睛。
他说:“好好活下去。”
我呼了口气,将这些念头压下。
柱间转头望向斑:“那村子的第一块地基……就从这片林地开始吧。”
他伸手指向南贺川以南的密林,那是曾为双方交战的地带,雪还未化,白茫茫一片,枝丫枯尽,却也安静辽阔。
“这里是交界之地,不属于任何一方。让孩子们从这里出发,也许,会是个新的开始。”
斑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
而我低头,伸手从雪地上拾起一片残叶。它已经干裂,边缘卷曲,手指一触就碎成了粉。
“……木叶,”我喃喃道,“它不是不会再烧起来。”
“而是哪怕烧成灰,也得长出新的叶子。”
林间风势微缓,落叶沉着,夜色已近深。
我们走在返程的小道上,前方就是那片未曾开发的林丘。枝桠交错,仍保留着原始的荒芜,与记忆中那个三人并肩坐在河畔谈理想的地方,重叠得模糊又清晰。
斑停下了脚步。
我随之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片林子静得发沉,只有夜鸟偶尔跃动翅羽的响动,低低地从枝叶间传出。
他没有说话。他站在那儿,目光落在林中某处,好像是等谁从树影中走出来。
我没出声,只静静地站在他身侧。
隔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我一眼。
“走吧。”他说。
声音很轻,却听得出喉咙里压过一瞬间的苦涩。我侧过头看他,他没有回头,只抬手轻轻拂去我肩上的一片枯叶。
他的指尖只掠过一瞬,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总是靠得很近,却从不越界。
风吹过山坡,卷起落叶,也吹散了少年时说过的那些话语。曾以为无法企及的理想,如今就在眼前,反而显得安静。
我沉默了一会,也没开口安慰。只是轻声道:“明天开始,他们就要来清理这片林子了。”
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说:“……我一直想让他看到这一步。”
“他知道的。”我低声说。
他低头应了一声,便缓缓转身,朝前方继续走去。我走上去跟他并肩,就这样穿过林间的夜路,向着那个尚未开垦的未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