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舒了口气,“公子,可听得到我,看得见我?”
秦当归目若远山雾绕,气若雪羽悠悠,音若游燕软语商量,“累及娘子,是我之过!”
青黛喜声道,“醒了!”
“小姐!活了!他活过来了?”枳实激动地捧来药碗,脆声道,“这是红参汤,小姐吩咐过,谁要是昏死过去,冲这个喝或可吊回一口气。”
只听秦当归重重吸气,底气若摇动的芦苇般,颤巍巍道,“烦娘子救我,我……这就走。”
语焉不详,气若游丝,他却若竹节般支棱着身子,非要爬起来。
“不急!公子暂且……”青黛方才那春冰不化之心,早抛去三五分。
人命关天,她并非铁石心肠。
哪只秦当归不肯听,一边咳着,一边掌心在青石板上擦出几道焦红,喃喃自语,“纵是死在外面,定不让小娘子为难……”
又若病鹿般跌跪在地上,肩膀手臂似磕碰得紧。
青黛眉峰蹙愁,竟拽不住他。
屡次爬起,又屡次蹒跚而蜷缩于地,口中却惊愕叹息,“某,只欲衔环以报,不想从那铁壳子里出来,虽前尘往事尽付云烟,唯与娘子之抚腹之期,不敢忘怀。”
青黛垂眸,隐去薄昏之微潮,声音若画眉啁啾,“此来经年,故人早归隐天道,何故切盼药石旧约?况生之呦呦,若幼鹿没于深溪,何必执念清苦,而……”
话音未落,秦当归复又合上双目。
枳实撇了眼地上明显是装睡的人,“小姐,你要现在把他丢出去,他会死吗?”
青黛将帕子垫在秦当归头枕之处,“甘草,麻烦你将他背到青藤园吧,离这里最近,你也在那处和他一同安置,只是戌时一刻至丑时一刻,来白薇园照应着。”
甘草连连颔首,扶起秦当归,便往青藤园去。
青黛瞧着当归那健梧背影,无奈抿唇而立,振袖转身道,“枳姐儿,和我去工坊!”
“好!白薇园,出发!”枳实笑着跟在青黛身后,俏皮问道,“小姐,我学你像吗?”
青黛频频侧眸,瞧着那个身影渐远,蹙眉道,“一点都不像!我哪有那么憨憨啊!”
枳实趁机挽住青黛的左臂,“小姐,别气么!谁让他白吃白喝白住,让他干活!”
青黛这才松了口,眼角柔润沁湿,“让他打扫竹林那片野地,还有修缮园子,半夏园,白薇园,青藤园,白芷园……咱们这五进宅院,没有个把月,且收拾不出个模样来!还有主径小径,曲径小蹊的……通通罚他收拾出来!”
给这飙演技!没想到来了古代,还有在这方面上精进的必要性。
枳实掀开竹帘子,拥着青黛深入白薇园的曲径内,“小姐,若真想将他赶出去,等他好了再赶不就成了。不过依奴婢看,小姐倒是没那么定心吧……也怪!就连奴婢也觉此人面善。不知小姐是否也觉得?”
嗨,扯出恩公一事,更走不了了。
不如,索性装个傻。
“胡说!”青黛扬腕做出欲打人之势,轻盈一转,撩了一条坠下的紫藤丝绦便若舞者轻旋,灵巧地捉住一只杏红小蜻蜓,将其置于指尖,才瞧见翅膀受了伤。
青黛弯腰蹲在地上,从绣囊中取出纤巧玉小罂。
沉腕一晃,一滴明如月光的清泉便滴在蜻蜓的蝉翼上。
戏谑道,“枳姐儿,诚斋先生说过,这小家伙可非解餐水,乃为照水。”
小小红蜻蜓,竟解了闷,青黛莞尔一笑。
“小姐连只蜻蜓也怜惜,谁怜小姐呢?我瞧那公子对小姐倒是一片赤诚……”
俄顷,蜻蜓忽地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