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天使投资人（第2页）

“你不是个好老师，但姑且算个好人。”沧瞳也不和他客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论断，这次她学聪明了，干脆不去拿弗兰德放到她面前的杯子，“还有，你的茶叶放了不如不放，下次不要糟蹋水了。”

弗兰德自诩为教育家，收到这种评价，心里自然不会很高兴，闻言一张老脸顿时拉得跟打蔫的黄瓜似的。

沧瞳反正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这么说了。

她先前就说过，学院在她眼里应该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现在史莱克学院拢共就七个学员，刨去新入学的四个，只有奥斯卡勉强还看得过去，戴沐白和马红俊都是什么货色：“老实说，我对这里是有点失望的，这个地方完全配不上秦明哥哥。”

听到得意门生的名字，弗兰德眼中骤然精光大盛：“你认识秦明？！”

而且听称呼，关系似乎还很亲昵，他搓了搓手，正想说几句“你也不想你的秦明哥哥的母校这么倒闭吧”之类的话，看出他在打什么歪主意的沧瞳就发出了一声没有温度的冷笑。

“我是认识秦明哥哥，”她垂下眼睛，平淡地警告他，“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这份情谊，我自己也不行。”

弗兰德语塞，这天好像没法聊下去了。

沧瞳脚蹬住地面，把椅子往后顶，带着自己摇晃了几下：“帮你对我而言确实只是抬抬手的事，但你要我出钱出人出力，同时还不能对学院的发展方向有任何置喙，只能当个哐哐爆金币的天使投资人，真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这么付出，你能给我什么，你的理想吗？我看起来很像个慷慨的圣诞老人？”

弗兰德不知道“圣诞老人”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她环顾这间简陋狭小的办公室：守着‘只收怪物’的所谓理念，却拿不出相应的纲领和章程，画地为牢，把学院办成与世隔绝的孤岛，连基本的场地和设施都无法保障，让学生也要为你的固执牺牲，你又能给你的学生什么——别说你也培养了他们，天才到了哪里都是天才。”

沧瞳的确尊重理想主义者，但只懂喊口号的家伙另当别论，相比秦明，弗兰德的做法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迂腐至极，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史莱克学院长久以来的问题是酒还没酿出来呢就想着贴标卖天价，传销也没有这个干法。

老辣如弗兰德，当然不至于在她面前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冷哂道：“至少我不会因为学生不愿意报名进史莱克学院，就对他们痛下杀手。”

他端起被沧瞳嫌弃了两次的茶水喝了一口：“奥斯卡当年还小，懵懵懂懂，我和邵鑫不告诉他，是因为不想让他背负着仇恨和恐惧长大。你们武魂殿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戴沐白果然告诉了他她的身份，沧瞳被他这么反讽，面上一丝波澜也无，坦然承认了武魂殿体制内存在的恶疮：“武魂殿内部确实有问题，但普天之下又不是只有武魂殿。”

她把椅子晃了回来，扳正了自己吊儿郎当的坐姿，凳腿落地“咔哒”一声。

“到底是坚守原则还是为了维护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你自己心里比我更清楚。弗兰德院长，”她恶劣地放慢了声音，一字一顿，以确保弗兰德在暴怒中也能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自己喜欢玩扮家家酒的游戏就算了，让友人学生都一起哄你，实在不合适。”

她最后轻飘飘道：“说到底，史莱克学院沦落到这种地步，完全是因为你啊。”

狰狞狂怒的神色终于从弗兰德的眼里一闪而逝，和此时的他相比，他平时那副仿佛随时都在算计着把人称斤卖掉的奸商样都显得格外亲切和蔼了。

对他而言，史莱克绝对不仅仅只是一所学院，他在这个名字上寄托了自己的理想和灵魂，他人生里大半的时间都和它紧密相连息息相关，谁要否认它就相当于否认他自己，如今沧瞳却一字一句把它批判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他瞪视着对面的少女，似乎随时都会把手里的杯子暴扣到她头上，但在长久的对峙中，他眼中几乎实质化的怒火因为她不为所动的神情慢慢熄灭了下去，渐渐被一片灰败的颓然之色覆盖。

仿佛脊梁都被沧瞳的这番话抽走了，他的脊背佝偻了下去，魂师的寿命远比普通人要长，时间流逝的速度在他们身上似乎会格外慢一些，他又是个身材高大的人，因此乍看会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直到这个时候，才能让人意识到，按他的年纪，他已经正在成为一个老人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慢慢地摘掉脸上架着的那副眼镜，像是同时卸下了某种防御，无力地向后靠到椅背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再开口时，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与其说是在反驳沧瞳，倒更像是在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我的学生被任何东西束缚住，至少，不能让他们被学院束缚住……”

沧瞳挑了一下眉。

“真感人，”想了想，她还是伸手为他这番悲壮的发言鼓了一下掌，十分客气地表示，“那你就抱着你的理想溺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