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琉璃宗富甲天下,作为宗门驻地的七宝城自然修建得极尽奢华,雍容富丽处又见精巧秀雅,将上三宗的底蕴彰显得淋漓尽致,连演武场亦是如此。
剑骨二位封号斗罗时常在此切磋,为了应对他们的魂力冲击,础石都选择了最坚固的材质,但现在,开阔的场地已经是一片狼藉。
——毕竟人会收敛力道,而兵器不会。
四面布置的标靶无论是硬木、岩石还是精铁材质,此时都已是七零八落,碎裂迸溅的边缘被烧灼的焦黑痕迹清晰可见,而沧瞳缓缓放下抬起的铳口,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一下被后坐力震得隐隐发疼的手腕。
就算铳的结构已经经过新一轮的调试优化,她要维持这么高强度的密集连发,还是有一点负担,但看着宁风致和剑骨二人脸上起初云淡风轻高深莫测的神情已经有了崩坏的迹象,她觉得,这点小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古榕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他抱着轻视之心提出要亲自体验她口中“威力不凡”的武器时,沧瞳会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反倒是青鸾斗罗立刻阻止了她,说去演武场即可,原来不只是怕她受伤……如果不用魂力,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挂彩。
尘心的想法与他相差仿佛,神色凝重中难掩惊怵,宁风致虽然表面平静,实则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才是最剧烈的。
因没有攻击能力而处处掣肘的境地,终究只有他才能感同身受。
沧瞳携武魂殿三供奉远道而来,当然不会是只为了展示这种新型武器,更不可能是来做慈善,他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笑容灿烂的少女身上,语气是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滴水不漏:“七宝琉璃宗所求,不过自保而已,此器威力太过,与我宗立身之本背道而驰。”
沧瞳哪里听不出这根本就是托词,但她并没有就此说什么,只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铳械管理章程递了过去。
从登记备案流程到使用限制,每一项条款都事无巨细逻辑清晰地罗列了出来,而翻到最后,宁风致被附录里标注为“心理评估”的那套问卷吸引了注意,心下微微凛然。
多谋善断如他,轻易地看出了这些层层嵌套的问题有多么刁钻,就算刻意乱填,也会因互相矛盾的结果暴露得一览无余,如果有人能从头到尾回答下来,整个人的思想也相当于彻底摊开在人前了。
人心难测,竟然也是可以被量化洞悉的吗?
“不管您信不信,我同样厌恶滥用暴力。将来武魂殿的魂师要配装铳械,也是要考证的。”她耸了耸肩,顺势看了眼宁风致目光长久停留之处,“哦这个,是为了保证持握这种高杀伤性武器的人不能是精神病。”
她漫不经心地只指要害:“我以诚相待,宁宗主何必回以托词呢?其实只是在担心——”
手腕抬起,虚虚一指天斗城的方向。
宁风致不动声色地把问题又抛给了她:“那依你看,我该如何?”
沧瞳不喜欢这种“让我考考你”的问法,更讨厌把本来简单的问题用云遮雾罩的话术变复杂,因此直接把早在魂导铳能够稳定量产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回答用最直白粗暴的语言说了出来。
她对宁风致说,您去找雪夜大帝卖惨啊。
去找他推心置腹、动之以情,说七宝琉璃宗怀璧其罪,这么多年空有上三宗的名号却因为毫无自保之力而流过多少血、死过多少人,七宝琉璃宗代代倾向天斗皇室,昭昭之心天地可鉴,如今所求不过自保而已,难道陛下竟然不许吗。
……诚然,如果让宁风致自己去找雪夜大帝,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但体面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她这种无遮无拦的说话方式。
年轻人果真锐不可当,他在心里这样感叹之余,也难免生出了些许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