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华又名项长安,寓意“长治久安,岁月静好。”但对于项华而言,这个名字却实在讽刺——她自幼在刀口舔血的镖局长大,哪有什么“长安”?她的日子从来都是江湖无常,若说有安宁,那也是握紧刀柄后才能换来短暂喘息。而“长安”,是她母亲为她取的乳名。
项华还未出生时,母亲便盼着她这一生平安顺遂,于是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意为愿她一生都能平平安安,能有个安定归宿。可惜世事难料,母亲在她十岁那年突然撒手人寰,而她的童年,则永远停留在了母亲的那声“阿安”里,所以她讨厌这个名字。
每每被人唤起“阿安”,项华总能想起母亲的脸,如今连父亲都不这么唤她了,因每次唤她她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
“你怎么哭了?”梁灼松开她的手腕,又不放心似的上去揉了两揉:“我弄疼你了么?对不起。”
她想起那个浴佛节,那也是个雨天。她被母亲禁足在家里的佛堂,那一年的归隐寺诵经母亲没有带她,她在家一直等到晚上,母亲也没有回来,再听到母亲的消息已是戌时,家里人通知她,母亲去世了。
毫无征兆地,母亲竟死在了从归隐寺回来的路上,家里人以她还小为由不让去见,她都没能看上母亲最后一眼。纵使母亲一向药罐子续命身子虚弱,项华还是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惹母亲生气的头上,所以这些年来,母亲的死成了她的心结,从此她便更恨“阿安”,她心里的阿安早已经随母亲一同死了。
项华突然起身跑了出去,梁灼还以为是他惹恼了她,忙跟着追去,直到在大殿外的凉亭下二人才停了下来。
“阿安——”
“我说了不要再唤我阿安!不准再唤我阿安!”
梁灼双眸一怔,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从未见过项华这般,她竟如此讨厌他么,至于恼成这样?
他愣愣应着:“好,好,不叫,你别哭啊,怎么了这是?”
不知怎地,听到他的询问,项华的泪腺像开了阀门,快刹不住车了,她强忍着泪水对梁灼低吼:“转过去。”
他本想一把将她揽入怀哭个够的,可他太了解项华,她从小便是这样自尊心大过天了。他没说话,乖乖背过身去,而她在他转身的瞬间肆意倾泻着对母亲的愧疚与思念,良久,他听动静小了些,便试探着问:“你吃龙须酥还是鲜花饼?我看那头有卖的。”
“……”
“算了,等着。”说罢便迈着大步跑走了。
等他举着油纸回来时她才看清,他不仅买了龙须酥和鲜花饼,还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横着在他嘴里,一串拿纸包着连同另两样一起递给她。
项华一向是无法拒绝任何小甜食的,眼下心里的悲伤已去了大半,她默默接过几包东西,他这才腾出嘴巴说话:“珍惜吧,每年也就这时才能吃上用新鲜牡丹花瓣做的鲜花饼,平日都是玫瑰茉莉什么的。”
项华不语,只是一味咬着鲜花饼的酥皮。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你皮肉又痒了。”项华瞪他一眼,真是看她不吭声就得寸进尺呢。
“骂人了,这才是我的小华么。”
项华双手一僵,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似的又没说出来。怎么她从前没发觉这男人竟这么细心柔软么?吼他两句,还真不敢叫她阿安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项华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你笑什么啊?说!”
“真没什么。”
“哭哭笑笑两眼挤尿。”
项华想抽出柳叶刀砍他个贱样两下,哪知忘了今天穿的女装,手上的动作尚摸在腰间,可惜空空如也,气得她尴尬地转身就跑。
此时一众女眷也从藏经阁出来下到了大殿,项华只顾埋头走,竟没看清路一头扎进了一人怀里。
“梁三公子,你这米还看不看得住了?怎么老往别人锅里跑。”
她这副扮相竟也被江鹤一眼认出,他抓着她的手对她身后的梁灼打趣说道。
再松开时,她的手里却多了一道平安符。
“且拿着吧,我特意用香灰给你画的平安符,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
江鹤的话令项华摸不着头脑,再抬头只见一旁项蓉双眼红红,一声不吭扭头走了。
“腌臢。”项华把符愤愤丢给江鹤。
转身追项蓉时,梁灼抓起她的手冷不丁冒了句:“江鹤碰过的右手,一会儿用浴佛水洗了去,多洗几遍,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