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没有外人了,弗兰德也开始说话了。
“二龙,这些年你怎么样?”
柳二龙情绪还算稳定,她撇了一眼呆呆坐在那里的大师,轻启红唇:“没死。”
“哈哈,没死好啊,没死就是最好的,哈哈。”弗兰德无奈地打着圆场,这丫头脾气还是这么硬。
就在弗兰德和柳二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别院到了。
三人进了房间。
“弗兰德,我要和他谈一谈。”
弗兰德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怎么,你是打算一句话也不说?”柳二龙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师慢慢地回身坐下,拿起茶壶,给柳二龙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你,还好吗?”
柳二龙盯着那杯茶:“刚刚不是说了吗,没死。”
大师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柳二龙,没敢看她的眼睛,她还是那么明艳漂亮,时间带给她的只有韵味,给自己的全是暴击。
“当时,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大师的青葱岁月,还是对不起你送出去的感情?”
柳二龙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对不起你。”大师语气艰涩,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其实,一开始确实是挺恨你,恨我那个爹,孩子死了来奶了,恨你,不敢和我一起面对问题,甚至我都开始恨老天、恨命运,让我有这种遭遇。”
柳二龙的眼里蕴出眼泪,柔软了眼波。
是啊,谁能有她遇到的事情离谱呢?
生来就没有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磕磕绊绊长大,有了心爱的人,自己不在乎他曾经的感情,也不在乎他资质差,只想和他拥有一个家。
但是他是堂哥。
自己从未谋面过的父亲说这是你堂哥,离开他,会到家族去,自己会有更好的资源,会有更好的发展,会有富足的生活。
柳二龙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下定决心远离家族去找爱人的时候,空空荡荡的房间,桌子上放了一张纸条,就这样告了别。
“我那个时候觉得你是懦夫,是胆小鬼,是可怜虫,你那个家族轻视你,你的家人漠视你,可是你还是不敢远离那个窒息的环境,说走就走,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很奇异的,柳二龙的眼神坚毅了很多。
“后来我才发现,你不仅是懦夫、胆小鬼、可怜虫,你还是伪君子,你说你和前任再无可能,心里全是我,可是你走得那么干脆,这叫心里全是我?”
大师被这句讽刺刺痛:“我没有,二龙,你相信我,我对你是认真的,我只是无法接受现实,你是妹妹,二叔也找我了,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柳二龙静静地看着大师的挣扎,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啊,还是像当年发现他们关系时那样,永远只会自己挣扎,永远只会说“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在走廊里见到弗兰德和大师的时候,是潜意识让她冲上去的,她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这样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和弗兰德很久没见了,叙叙旧也好。
谁知道看见大师死气沉沉的那个样子,做个了断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多年前的闹剧就想陈年的混乱毛线团,被团吧团吧放进角落里再也没动,现在也是时候拿出来,抖抖灰尘、解开死结、清洗干净、晒晒阳光,该打毛衣打毛衣,该织围脖织围脖了。
“我没说不相信你没办法,你就是没办法,和你前任没办法,和我也是没办法,这没什么,没人要求你必须时时刻刻都有办法,所以,请你拿出一个成年人、一位教师应有的体面,好吗?”
“当然,我也有不对,我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你反抗家族与否,都是你的选择,我无权置喙,所幸我的想法也没机会强加到你身上,也没给你造成困扰。”柳二龙越说越清醒。
大师也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没有重逢的眼泪,没有对自己的埋怨,而是冷静的评判、自省。
他终于敢直视柳二龙了,那双眼睛比之前更亮,更清透。
他知道,他永远失去柳二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