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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演戏（第1页）

新年头一天的晨光刚爬上抚远将军府的飞檐，守门小厮揉着眼睛打开大门，差点被门外立着的人影惊得跳起来。“胤…胤祯郡主？”小厮看清来人一身簇新的石榴红宫装斗篷，风帽边沿沾着未化的清寒霜气，正是晁胤祯。连忙躬身，“您怎么这么早？”“新年头一个，自然要给咱们洛大小姐贺喜！”晁胤祯朗声笑着，解下斗篷随手扔给身后侍女，脚步带风，熟门熟路地穿过回廊，径直闯进洛昭寒的房间。洛昭寒正对镜理着晨妆，一枚白玉簪松松挽着青丝，见胤祯进来，刚扬起笑容，便被她劈头一句砸得愣住。“昭寒！外头都传疯了，说你跟裴寂那个冰疙瘩要结亲了？真的假的？”晁胤祯两步冲到梳妆台前，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急切，“昭阳怎么办？她可是得了陛下默许的！她真拿你当朋友的！你这是拿刀子捅她心窝子啊！”洛昭寒唇边的笑意缓缓敛去，放下手中玉梳，神色认真起来：“胤祯，是真的。裴大人昨日已正式向我父亲提亲。”“你！”晁胤祯又气又急，猛地拍了下妆台，震得簪环轻响，“当初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你怎么不说？你哪怕漏一丝口风，我也好早早地在辛夷面前把她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何至于弄成今天这样！”“那时，”洛昭寒坦然迎视好友愤怒又忧心的目光，“我确实并未看清自己的心意。裴寂的心意，我更是无从揣测。胤祯，我的性子你清楚，若一早知晓，认定是他，我绝不会对你，对任何人有所隐瞒。”提起裴寂的名字，她眼中不自觉地漾开一丝柔光，唇角也轻轻弯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胤祯的眼睛。她怔了怔，盯着洛昭寒看了片刻，懊恼地跺了跺脚：“完了完了，你这模样…你是动真心了！真是…真是见了鬼了！辛夷也是，你也是，那裴寂一张死人脸，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烦躁地在不大的暖阁里来回踱步，石榴红的裙摆旋开又落下：“辛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一点就炸！她真心把你当姐妹，这事在她看来，无异于双重背叛！我怕她一时气昏了头，真跟你反目，更怕有心人趁机在中间挑拨离间！”胤祯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洛昭寒，目光灼灼：“不行！这事不能这么搁着！我得先去探探她的口风！昭寒，你给我听着，咱们仨的情分，绝不能叫裴寂那个祸水给搅合散了！你安心待着，等我消息！”她说完，风风火火地抓起斗篷就往外冲，连洛昭寒出声挽留都顾不上听，背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洛昭寒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暖意，随即又被沉甸甸的愧疚淹没。胤祯，总是这样，像一团炽热的火，毫无保留地挡在朋友身前。她轻声叹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妆台上那支裴寂昨日遣人悄悄送来的玉簪。裴寂解释的话犹在耳边：“…提亲必须快，越快越好。一则，我心急如焚，片刻不愿多等；二则，晋王一派虎视眈眈，若让他们察觉端倪，必会借辛夷昭阳之势大做文章，横加阻挠。唯有如此迅雷不及掩耳，才能抢占先机。郡主那边，我已另有安排，谋求合作之策。”……浏阳郡主辛夷昭阳的府邸位于皇城西侧，气派非凡。晁胤祯一路疾行至此，刚被侍女引至正厅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像是上好的瓷器被狠狠掼在地上。胤祯心头一紧，加快脚步进去。只见辛夷昭阳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地狼藉的碎瓷片和泼溅开的茶水中。她穿着一身张扬的绛紫宫装，肩背绷得极紧，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怒气。伺候的丫鬟们个个噤若寒蝉，垂着头大气不敢出。“辛夷？”晁胤祯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辛夷昭阳猛地转过身。她那双明艳的凤眼此刻烧得通红，像是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胤祯，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你来了？好啊！正好！告诉我，外面传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洛昭寒！她跟裴寂！”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那个名字，“裴寂他…他竟敢绕过我，直接向抚远将军府提亲？就在接风宴后区区五六日？他裴寂当我辛夷昭阳是什么？是路边的烂泥，可以随意踩踏，连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吗？！”她越说越怒，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抬手又将旁边小几上一个价值不菲的粉彩花鸟茶盏扫落在地。又是一声刺耳的爆响，碎片四溅。晁胤祯被这阵仗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心都沁出了冷汗。她暗自庆幸，幸好昭寒没来！辛夷这暴怒的样子，简直要吃人！“辛夷，你冷静点！”胤祯硬着头皮上前，试图拉住辛夷昭阳的胳膊，“裴寂那个混账东西！做事是太不地道了！他这样急匆匆地提亲，根本没顾及你的颜面，更没把陛下的默许放在眼里！简直是狂妄至极！该杀千刀的！”，！她把所有矛头都引向裴寂，声音拔高，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愤慨。辛夷昭阳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尖锐：“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全京城都在看我辛夷昭阳的笑话！都知道我巴巴地凑上去，结果人家转头就找了别人，还是我自认的好姐妹！这口气我咽不下！”她眼眶红得厉害，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化作更深的戾气，“洛昭寒呢？她是不是心虚，不敢来见我？”“昭寒她…”胤祯脑筋急转，想着托词。“哼！”辛夷昭阳不等她说完，冷哼一声，带着一身未散的雷霆之怒，拂袖转身，“更衣！”她丢下两个字，带着贴身侍女，脚步重重地走进了内室。正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满地的碎瓷片无声地控诉着刚才的狂风暴雨。胤祯看着那扇紧闭的内室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垂手肃立的侍女，确认无人注意她这边，立刻从袖中抽出一小张随身携带的花笺和一支极细的眉笔，背过身，伏在唯一完好的小几一角，用最潦草的字迹急速写道：“辛夷震怒，万勿来见，暂避锋芒！她性烈如火，此刻气头上，然而待姐妹之心至诚！皆裴寂急功近利之过，等我消息！胤祯字。”写完，她迅速折好花笺，贴身侍女立刻机灵地上前一步。胤祯将纸条塞入侍女手中，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快！立刻送去抚远将军府！亲手交到昭寒小姐手上！一刻也不许耽搁！”侍女用力点头，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转身疾步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尽头。……抚远将军府暖阁内，炭火静静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洛昭寒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有些游离，心思显然不在书页上。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轻轻叩响。心腹侍女引着胤祯的贴身侍女快步进来。“小姐，胤祯郡主急信！”侍女喘息未定，将那张带着体温的花笺呈上。洛昭寒立刻接过，展开。胤祯那熟悉的凌乱潦草的字迹跃入眼帘。字里行间传递的惊惶与急切，几乎要穿透薄薄的纸面。她垂眸看着，心口像是被什么柔软又沉重的东西撞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还有更深沉的愧疚。胤祯在那样混乱惊惧的情势下，仍不忘极力维护她们三人之间的情谊，字字句句都在开解她，把一切罪责都推向裴寂。只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些，也为了给未来可能的转圜留下余地。这份赤诚的心意，让她感动，也更让她觉得亏欠。然而，这一切都是计划之中的戏码。辛夷昭阳摔碎的茶盏，爆发的雷霆之怒，正是她们和裴寂想要的效果。一场足够轰动，足够让所有旁观者，尤其是晋王一派深信不疑的“决裂”。洛昭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迅速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神色。她拿着花笺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轻颤，对送信的侍女道：“回去告诉胤祯，她的心意我明白了。我这就吩咐下去，这几日闭门谢客，尤其避开辛夷郡主府上那边。让她一切小心，我等她消息。”侍女领命而去。暖阁内重新安静下来。洛昭寒脸上的惊惧缓缓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冬日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些。她望向辛夷郡主府邸的方向，目光复杂。辛夷昭阳那场精心设计的雷霆之怒，此刻想必已随着无数双眼睛和耳朵，化作京城权贵圈中最炙手可热的谈资，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正急速扩散。她仿佛能听到那些窃窃私语，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议论。“辛夷，”她对着虚空，无声地翕动嘴唇，带着无尽的歉意，“委屈你了。”而此刻，浏阳郡主府内室的门紧闭着。辛夷昭阳脸上的狂怒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她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重新整理着鬓角一丝不乱的发髻，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镜中映出的凤眼，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失控与泪意。她拿起一支金凤步摇，稳稳地插入发间。外面正厅里，丫鬟们正屏息凝神地收拾着那满地的狼藉，细碎的瓷片碰撞声，如同这场戏落幕时敲响的清脆尾音。宣告着风暴已然掀起，而真正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天擦黑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谢无岐踩着薄薄的积雪走进院子，肩头官袍沾着未化的雪粒。廊下悬着的灯笼晕开一团昏黄的光，映着正屋棉帘掀开一角，柳月璃裹着一件素色夹棉袄子站在那里，脸颊被屋里的热气熏得微红，眼睛亮亮的。“回来了？”她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快步迎上来，自然而然地替他掸去肩上的落雪，“快进屋暖暖，菜都要凉了。”，！屋内暖意融融，驱散了谢无岐一身寒气。炭盆烧得正旺，小圆桌上已摆好几样精致的菜肴，虽不是珍馐，却看得出用了心思，碟碟碗碗冒着热气。正中温着一壶酒，酒香混着饭菜香。“今日…特意学着做的。”柳月璃有些羞赧地低语，引他坐下，执壶为他斟满一杯温热的酒，“不知合不合你胃口。”烛光下，她眉目温顺，眼波流转间皆是情意。谢无岐心头猛地一热。连日来的紧绷感，在这刻意营造的暖意里，竟奇异地松弛下来。他端起酒杯，酒液滚过喉咙，一路烧进空落落的胃里，也烧软了心防。他看着柳月璃为他布菜，那双曾只抚琴弄墨的手，如今沾染了油烟，却毫无怨言。一股冲动涌上喉头。他或许，真的可以信她一次？至少，给她一点希望，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他。他放下筷子，目光沉沉落在柳月璃脸上，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月璃，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柳月璃抬眸，眼底带着柔光。“今日在衙门听到消息，”谢无岐深吸一口气，“大理寺少卿裴寂，已正式向抚远将军府提亲，求娶洛昭寒。”柳月璃执筷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中恰到好处地涌上惊愕信：“什…什么？裴寂？向洛姐姐提亲？这…这消息当真？”她的震惊演得毫无破绽，仿佛真是初次听闻。“千真万确。”谢无岐点头，心情复杂。这本该是他谢无岐的位置，是他亲手推开了洛昭寒，带走了眼前这个看似温顺实则有刺的柳月璃。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漫过心尖，苦涩微酸。柳月璃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心头冷笑，面上却瞬间盈满了委屈，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带上哽咽：“无岐哥哥…你…你告诉我这个，是不是心里还记挂着洛姐姐？你后悔了是不是？”她放下筷子，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若你后悔，我…我……”：（）斗白莲，撕渣男，傍上权臣查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