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明鉴!”
谢无瑜再顾不得闺阁礼仪,提着裙摆就要起身辩解。谢夫人眼风扫过院门,暗恼谢无岐怎还不来助阵,嘴上却越发凌厉:“三姑娘莫要替你姨娘遮掩!她为夺主母之位,竟拿你清白当垫脚石,这般歹毒心肠。”
“若此事传扬出去,御史台的折子怕是要把将军府淹了!到时候圣上怪罪,咱们满门上下都别想活了!”
“将军若狠不下心,妾身愿代劳将这祸害发卖北疆!还有无尘那孩子,怕也早被她教唆得坏了性子!”
谢将军胸口剧烈起伏,腰间佩刀穗子簌簌颤动。章姨娘忽然踉跄着直起身,冷汗浸透的素色中衣贴在脊背上,显出嶙峋肩骨。
“夫人既认定妾身有罪,敢问这信——您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本夫人截获的!”谢夫人捻着翡翠念珠,指甲几乎掐进佛头莲花纹里,“三姑娘往角门递信时……”
“只这两封?”章姨娘突然打断,惨白脸上浮起古怪笑意。
谢夫人心头猛跳,强撑着冷笑:“看来是惯犯!章氏你真是作孽啊!”
“究竟是谁在作孽!”章姨娘倏地转向主座,泪水如断线珍珠砸在青石地面,“将军请看,夫人既说截获信件,为何不问明缘由就动用私刑?若今日来的不是将军,妾身怕已成了乱葬岗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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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声声说为将军府,可字字句句都在逼将军处置我们母女。到底是妾身僭越,还是夫人容不得无尘、无瑜挡了二公子的路?”
谢无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踉跄着去扶章姨娘。
章姨娘却按住她的手背,指甲在女儿掌心重重一掐:“去把妆奁匣子最底层那个雕海棠的檀木盒取来。”
“姨娘这条命不值钱,“章姨娘突然提高声音,眼泪顺着下巴滴在青砖地上,“可夫人这般污蔑瑜儿与外男私通,这是要逼我们娘俩去跳护城河啊!”
谢无瑜会意,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就往主屋跑。绣鞋踩着满地碎瓷片“咯吱”作响,藕荷色裙角沾了泥水也顾不得。
“装模作样!”谢夫人扶着翡翠镯子的手直发抖,正要开口却被章姨娘抢了话头。
“上月大少爷与洛家退亲闹得满城风雨,“章姨娘撑着青砖地直起腰,散乱的云鬓间露出白玉耳坠,“无尘在国子监遇见洛少爷,年轻气盛拌了两句嘴,挨了人家一拳。”
谢将军闻言眉头一跳。他记得那日谢无尘回府时鼻梁青肿,只说是不小心撞了门框。
“洛家姑娘是个知礼的,隔天就让贴身丫鬟带着药膏上门赔罪。”章姨娘说着瞥了眼谢夫人,“这事儿夫人当时也在场,还夸洛姑娘不愧是抚远将军府嫡女。”
谢夫人涂着口脂的嘴唇抿成直线。
那日洛昭寒确实来过,当着她的面将药膏递给章姨娘,气得她当晚摔了盏琉璃灯。
“妾身想着大少爷的事已经够让将军烦心,“章姨娘仰起苍白的脸,脖颈线条像雨打的玉兰枝,“便没敢拿小儿女拌嘴的事来叨扰将军。”
谢将军扶着刀柄的手松了松。章姨娘最是体贴,这倒像她的做派。
“可洛姑娘实在周到,过了两日竟亲笔写了信来。”章姨娘说到此处,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谢无瑜抱着个海棠匣子冲进来,发间珠钗都跑歪了。
“爹您看!”谢无瑜抖着手掀开匣盖,几十封信笺整整齐齐码着,“这是洛姐姐给女儿的信,每封都经姨娘过目才让回。”
谢将军随手抽出一封。泛着沉水香的笺纸上簪花小楷清秀端庄,落款处赫然写着“洛昭寒”。再翻几封,竟还有盖着洛家私印的。
“胡扯!”谢夫人劈手夺过一封信,“洛昭寒何等身份,会跟个庶女书信往来?”她抖着信纸凑到烛火前,“这字迹这分明是找人仿的!”
章姨娘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凄楚:“夫人既不信,何不把洛姑娘请来当面对质?”她转头看向谢将军时又换了副神色,“将军明鉴,这些信都是洛家小厮光明正大从角门送来的,门房账本上还记着收信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