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墨忽然哭了起来,泪水混着雨水流下,让他看不清眼前的陈颂,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凭什么!专业知识和手术技术都那么好,那么有天赋,我处处都要低你一头。背后还有顾墨这个靠山,凭什么?就凭你会卖屁股给人艹!真他妈恶心!凭什么我所有的一切都毁了,你还过得那么逍遥快活!跟那个死基佬一起甜蜜幸福!”
陈颂冷笑一声,没再与他争论,转身朝车位继续走。
公平?老天什么时候公平过。他谁都没有,他只有自己,他从来不是天才,也没有天赋。别人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他要付出百分之两百。
盛子墨看到他光明的一面是他想让盛子墨看到的,向世人所展示的保护壳。
而阴暗的那一面呢,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经历了多少痛苦。
陈颂伞也不要了,走到车位立马上了车,拿出兜里的手机擦去上面的雨水,打开导航放在支架,启动车子。
陈颂开车出去时盛子墨已经不在了。只留着一把伞倒立在地上。
陈颂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身上的雨水还在不断下落,陈颂随意拿了几张纸巾擦了擦,重新打了导航,打算先回趟家换身衣服再去陆远家。
刮雨器快速滑动在玻璃车窗前,雨势滂沱,雾气越来越浓重,天色渐暗,看不清前方道路,山路崎岖没有路灯,陈颂打开远光灯灯放慢了行驶速度。
临近冬天,夜色蔓延得更快,爬在山壁上的树枝像张牙舞爪的兽肢,盘踞错落的山峦犹如一条庞然巨蟒将陈颂包围。
陈颂上次开车过山路还是去陈升平墓地。可那晚夜空晴朗,不像今日这般可怖。
他不禁想如果现在没下雨,夜空晴朗的话,山色是不是不会那么可怕了。
同样的景物面对不同的天气,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陈颂看着这夜色,不禁从心底生出一股畏惧,那是对幽秘自然生出的敬畏。
手机发出一阵铃声,是陆远打来的电话。
陈颂点开接听:“喂。”
陆远:“喂,陈颂朝回走了没,雨下的很大诶。”
“嗯,在路上了。我开的慢,没事。”
“好,那你慢点开没关系。”
“嗯。”
“那我挂了拜拜。”
“拜拜。”
陈颂开得确实慢,为了缓解对夜色的畏惧,他连接蓝牙放起轻松舒缓的音乐,心情好了很多。
忽地“砰”一声,有一辆车猛地撞了上来,陈颂往前一晃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他看向后视镜,后视镜被雨水模糊,只看得见身后有一辆正打着远光灯的车,炫目的灯光让他看不清车身,此时那辆车又朝他撞了上来。
陈颂心里一震,这不是事故,这是有人故意在撞他。
整个停车场就两三辆车,方才只有他和盛子墨两个人,这个人不出意外就是他了,也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陈颂没有想到他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于是踩下油门,加快速度与他拉开距离。可即便如此车的速度还是控制在安全速度下,因为雨势太大,陈颂不敢开太快。
身后那辆车完全不顾雨势路滑,继续加速撞上。
陈颂被撞得手打滑一下,车身迅速向山壁去,他猛地重新握住方向盘往回打,将油门踩到底,车子擦过山壁的铁网随后迅速漂移出一个弧度行驶回原来的道路,谁知身后的车再次猛烈撞上,这是个弯道,车子直直朝山崖飞去,陈颂抬眸间双眸骤然一缩,急踩刹车。
可已经为时已晚,车头撞破护栏飞出一段距离极速下坠,失重感如一道电流在心中炸开,陈颂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周围穿梭而过的景象骤然变得缓慢。
只有雨声还在敲打车身。
死亡。
陈颂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当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猛烈跳动的心脏忽然变得宁静下来。
陈颂听见自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随后闭上眼睛。
原来老天不会再慢慢折磨他,这就是他的重点了么……
曾经的过往如走马灯般闪过眼前,从他出生起,陈升平和虞黎恩爱过小段时间,然后开始吵架,接着分崩离析。
他与父亲的关系淡漠疏离,父亲出去赌。博晚起晚归,他去上学早睡早起,只能在睡梦中被深夜归来时的咳嗽声吵醒。
父亲抽烟抽得厉害,咳嗽声总是猛烈不止,让他觉得吓人。虽然与父亲关系并不亲密,但没人希望自己的父亲身体会出现大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