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早就失去再次拥抱这股清香的权利。
——
温市下着毛毛雨,陈颂出门没带伞,几步路的距离,雨丝如层薄雾罩在身上,又潮又湿。
陈颂不喜欢下雨天,下雨天的世界好像总是脏脏的,人潮那么混乱。赶来医院的人和推车滚出一地的污水,疾步的人很容易滑到。
陈颂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他的脚还有些痛,走起路来要吃力许多。在等电梯的空隙遇上叶闻舟和董景明。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老大今天一定不会乖乖调休去的。”叶闻舟走到陈颂边上,“董景明说你今天没来。我说你今天一定来,早上不会来不代表今天不会来诶”
“老大,你的脸怎么了?是被谁打了吗?”叶闻舟看到陈颂红肿的半边下颚,嘴角还沾破皮的血渍。
叶闻舟的话引得周围等电梯的人偷偷侧目。董景明也靠近看到了伤口,凝眉深思。
陈颂嘴角不自觉动了下,牵扯出伤口一丝疼痛,轻微蹙眉后又舒展开来:“没事。”
叶闻舟说:“怎么没事?该不会是小碟妈妈给你打的吧?”
“不对,”董景明说,“女人没这么大力气,应该是小碟爸爸来了吧。”
电梯“叮”一声开门,陈颂没回答他们,沉默着走进电梯。落后的二人迅速被挤进电梯的人冲散,电梯里寂静无声,叶闻舟被挤在正中心,想回头跟陈颂说话都无法动弹,就这么一直憋到七楼,三人才出了电梯。
刚出电梯叶闻舟就气冲冲压低声音骂道:“我就不懂了,这些患者亲属,为什么总是喜欢把所有的火气撒在医生身上。他们生了病是医生干的么?是我们不想让手术成功吗?我真是服了,怎么什么事都要压我们头上。上回给他们治好了,把你捧到天上去,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华佗在世的。现在好了又把错全怪你头上。”
董景明跟着唏嘘:“做医生的,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叶闻舟拉住陈颂停下:“老大,你还是回去吧。请假几天,这几天先别来了。这里我们和丁医生能给你看着。如果后续还需要手术什么的你再过来。他们一家像是要闹的,李山一看就不是善茬。原来我就听说他犯过事做过牢的。感觉这个人太危险了。医院这么乱,到时候他混进来干出一些事来。”
董景明也在二人旁边停下:“我们会帮你向科长说明情况的。医闹这种情况在我们医院一直是看得比较严重,请假的话是不会扣工资的。”
“真的没事。”陈颂握住叶闻舟的手,安抚他,“他要是想干什么昨天晚上在最激动的时候就应该干了。万一有什么情况叫保安就可以了。他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
他缓缓把叶闻舟的手拉开,说:“小碟是我的病人,在病人最危急的关头,我身为她的主治医生怎么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害怕逃跑呢?这违背了当初成为医生宣誓的誓言。”
“我们的安医生都没有逃跑,我怎么会逃呢。”
叶闻舟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董景明也是语塞,他们总是拿这位导师没办法。
陈颂是温柔的,同样又是坚韧的。
二人相视一眼无奈笑笑,阔步跟上陈颂。
其实他们猜到劝说陈颂是无用的,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是陈颂。
周书蝶今天的状况不是很好,高烧不断,医护人员在陈颂的带领下一直忙到傍晚周书蝶的体温才降下来。
周凝夏守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容更加憔悴。陈颂让叶闻舟去买饭的时候多给他带一份,他把这份端到周凝夏面前。
“多少吃点吧。不然没力气守。”
周凝夏接过放在一边,哑声问:“到底为什么又感染了,现在能知道结果了么。你们这都查了两天了怎么还没给个说法。”
陈颂靠墙坐在她旁边,目光落在眼前的白砖上良久后,他缓缓开口:“结果出来了。上次手术的确很成功。手术后只要好好保养就不会感染。”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啊?”周凝夏冷冷地道。
陈颂看向她问:“再次感染的原因是小碟的血糖指数很高。她有糖尿病,原先我们没查出来,应该术后一个月后开始的。先前我们问过家族病史,你说家族里都没有糖尿病的例子。但依据我们的推断应该是家族遗传的。血糖没控制好造成的感染。据我观察,小碟很喜欢吃巧克力。这两个月来摄入过多甜食,她早就应该出现感染的症状,为什么没有及时来医院。”
陈颂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贴着重症室的墙壁,敛眸重新看向地面:“如果早点发现的话还有机会补救,就不至于”
周凝夏呆呆地坐在地上消化着陈颂的话:“糖尿病?可是我们家里确实没有”
周凝夏忽的眸光一闪,心中一震,哑声喃喃:“李山”
她眼泪又凶又热地滚了出来,全身发着抖,撕心裂肺地悲痛道:“他们家他们家”
“我的小碟怎么这么命苦”
陈颂拿出纸巾递给周凝夏,周凝夏接过缓缓擦泪,哽咽着诉说:“小、小碟这孩子从小就争强好胜。喜欢跳舞,对自己要求很高,永远要求自己是舞蹈班里跳得最好的那个。什么比赛都要争第一,得了第二就要不服气地一直练习。那样刻苦,一直以来都是我和李山忽略了她。刚开始跟我们说她膝盖疼,我们都没有把她当回事。”
“以为只是练舞累了,叫她休息两天就好了。可不能跳舞,她怎么肯?就忍着痛继续跳,一直跳到真的出了问题。来了第一次做手术,好不容易出院了,觉得自己好了,又能再跳舞了。但治疗时间久,她的身体落下了,被很多人超过。她就开始拼了命的练习。我们看她都没事以为她真的好了。这孩子”
周凝夏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这孩子又走老路,一点点疼也要忍下,生怕自己又跳不了了,肯定骗自己只是跳得累了,她绝对不会再想回到过去那种恐惧里。一直忍着,直到忍得在舞蹈比赛前终于痛得跳不动了”
“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忍了这么久,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陈颂捏紧手心,揉了揉手里的汗,片刻后又松开道:“我们医院和国内最顶尖的医院有合作,通过这家医院可以引进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可以给小碟定制最好的假肢,效果好的话是可以跳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