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陈颂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他的世界在逐渐崩塌,强烈的恐惧像密集的网,一刻一刻收紧他的心。
顾行决玩世不恭的岁月里,他从未对时间有过任何感知,一晃就过去了。在那一刻他觉得时间无比漫长煎熬,飞机的速度可达一小时一千公里,那么快的交通工具也不能立马到达陈颂的身边。
在生离死别的命运面前,顾行决显得无力又痛苦。他从不畏惧攀登陡峭岩壁,不畏惧高空跳伞,不畏惧深海鲨鲸,可他畏惧陈颂的死。
焦躁与恐慌让他心肺血管膨胀得快要爆裂,直至迷雾中再次见到陈颂,所有的情绪都被抚平。
没有这次机会,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和陈颂说话。一句话开始,就像他们之间的丝线,千丝万缕相触,再难割舍。
一年多了,陈颂对他依旧疏离与抗拒。顾行决预料到这个结果,但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的疼痛。
陈颂头也没回地上了车,仿佛顾行决根本不存在。
留给顾行决的只剩下决绝的背影。
陈颂上了车,从副驾驶爬到后面的座位。座位的确又挤又乱,堆满很多东西。
司机师傅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用方言问他:“小伙子,怎么晚上来上坟啊?这山可不好开。多危险。”
陈颂说:“平时忙,今天刚好有空就来了。”
“哦~”司机师傅看了后视镜一眼,“那个小伙子还不上来吗?有负责人看着就可以了。”
陈颂靠在玻璃窗上,目光轻轻扫了后视镜一眼,顾行决还站那:“他开了车来的,自己会回去。”
司机师傅也重复了负责人刚才的问题,陈颂依旧说顾行决有事,不跟他们一起。
吊好车后,众人便出发了。
山路崎岖,大吊车比普通轿车开得还要缓慢,许久才开下山,从村庄向市中心驶去。负责人困得睡着了,陈颂倚在玻璃窗上也有些犯困。
“你的那个朋友跟了我们一路嘞,他不是有事吗?”司机师傅一句话把陈颂的睡意全部扫荡。
陈颂从后视镜看去,果然有辆黑车跟着他们。
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车前两盏近光灯是为他们引路的明灯。
陈颂指尖微动,轻吸一气,闭上了眼睛。
到达总部后,众人下了车。负责人本想给陈颂叫人送回去,结果一下车就看见顾行决的车停在不远处熄了灯。
负责人问陈颂:“你朋友没事了吗?还需要我去叫车送你回去吗?”
司机也下了车绕过二人时插了一嘴:“他跟我们跟了一路呢,肯定没事。”
陈颂沉吟片刻,只好道:“嗯,他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负责人说:“好的好的,车修好了联系你,给你送过去。”
陈颂颔首后向顾行决的车走去。
顾行决见陈颂走来,立马下了车跑上前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陈颂眼里有些倦意,没看他也没回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顾行决在原地懵了片刻,随后回身阔步往前,坐上车,他嘲后视镜看了一眼,陈颂靠在窗户边闭上了眼睛。
顾行决心中有些小雀跃,直至在紧闭的车内闻到陈颂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脸上的笑才淡了下去。
烟草味中有一丝不仔细闻,无法察觉的清香,那是陈颂一惯用的洗衣液的味道。像一朵幽深静谧处盛开的花朵,和陈颂这个人一样。
顾行决放低声音,缓缓深吸几口气,恨不得将这一丝幽香全部吸进身体里。他没再多说话,安静地开往陈颂的宿舍。
顾行决不是故意把车开慢,虽然他很珍惜和陈颂待在一起的时间,但放慢速度是为了把车开得平稳,好让陈颂睡得舒心。
陈颂确实睡着了,睁开眼睛时,顾行决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他一跳。
“你醒啦。”顾行决笑着说,温和的声音带了点宠溺。
陈颂眨了眨眼睛想与他保持些距离,身体却早就靠在车门边无路可退,慌乱之下转身直接开了车门下车,甩上门后没听见响亮的关门声,只听见顾行决低声克制地“嘶”了一声。
陈颂转头一看,顾行决的手立刻红肿起来,骨节渗出血斑。顾行决眉头轻皱,唇边抖得白了些。
陈颂心下一乱,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双手微动,生生克制住了想要上前握住他的冲动,目光怔怔落在那枚戒指上。
顾行决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颤抖地收回手背在身后,要去摘戒指时手疼的他脸色狰狞起来,戒指也卡在红肿的地方取不下来,越是着急,他越用力,越用力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