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当时那个样子,要是徒步走那么远身体一定是吃不消的。
陈颂很轻地敛眸一瞬,开了车门坐进车内,发动车子。
山路崎岖,但近年发展许多,好歹装上路灯,不至于黑得看不清前路。陈颂不打算回村里的家停留一夜,打算直接开回怡乐。
自虞黎那晚的电话后,债主便再也没有找上门。陈颂存的钱也能够承担一辆车的首付,后续也不影响生活和分期付款。
这辆代步车性能一般,一路颠簸,半山腰有个巨大环形坑,上山时有些吃力,这次过去时依旧有些艰难,好不容易开过去后,车子突然熄了火,重启几次车都纹丝不动。
陈颂凝眉坐在车上沉默片刻,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车……抛瞄了……
具体哪里出了故障,陈颂不清楚。无奈之下打电话去了保险公司,保险公司说尽快赶到。陈颂也没抱多大希望,再快也得一个小时才能来。
车子停在弯道前方,路旁没有围栏和树木,长着几处杂草,放眼望去能将远处的村庄田地尽收眼底。皎皎月光夜色美好。
车上太闷,陈颂脱下西装外套,拿了烟盒和打火机,下车走到路口边缘,晚风习习甚为凉爽,空气也清新。
陈颂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拱手避风点燃烟,星火蔓延烟草,烟雾缭绕。
陈颂站了良久,烟燃尽三根。今天一直站着,腰有些酸了。
他弯腰蹲下时打火机从胸前口袋里溜了出来,掉在崖下弯折的断木枝上。
陈颂向深不可测的崖底望了望,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俯身去捡,仔细小心地挪着腿,刚俯身一刻耳边就响起一声惶恐的叫喊:“陈颂!”
陈颂身形一滞,愣了片刻转头看去时身体已经撞进宽大的怀抱中,浑身被紧紧禁锢着后退好几步。
“不要,不要这么做,不要再这么做了!”男人的声音激动高昂,又带着苦苦的哀求。
他抱得太紧,像是硬生生要将陈颂的骨头压碎揉进身体里,把陈颂勒得无法动弹,不能抬头看是谁。
但仅凭声音就能认出,他是谁。
顾行决一遍又一遍揉着陈颂的头发,陈颂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发抖,厚茧裹附的指腹擦过头皮像电流般掀起一阵酥麻,直达心脏。心脏很快的跳动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陈颂的耳朵贴在胸膛上,薄衫之隔的心跳声好大,擂鼓振振般敲击耳膜,肌肤的热血灼烧陈颂脸颊,烫得他想要逃离,要挣扎时脸上滴下一滴热泪来。
陈颂缓缓睁大双眸,下雨了吗?
顾行决压抑地哽咽声驳回了陈颂的猜想。
雨水是冰冷的,只有泪水,才是滚烫的。
“你”陈颂很轻地眨了下眼皮,“怎么哭了”
顾行决听见陈颂的声音很高兴,但这让他压抑的情绪爆发了出来,他留着泪,颤声断断续续地说:“因、因为你、你不要我了。”
陈颂的心被根细小的针扎了下,薄唇微动,没说话。
见陈颂又不说话了,他忙解释道:“我是说,你又要做那样的事。又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这个世界。我已经答应你了,不再出现,可是你不能你不能再做这样的事好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这是我能离开的前提。”
陈颂垂眸看着地面上的小石头,轻叹一声:“但是你出现了。”
顾行决语气着急起来,泪水已经被压了下去,声音还带着哽咽:“那那还不是因为你又做这样的事了!要是我没赶上呢?你这不是要你自己的命,这是要我的命啊,陈颂!”
“你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陈颂像是卸下为了生存伪装的盔甲,叹声问。
“我的意义是你。”
“我?”陈颂冷笑一声,“好,就算真的是我。我现在已经跟你彻底决裂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顾行决把头抵在陈颂额前,虔诚地说:“我活着的意义是能够再次见到你。不管你身在何方,即使我不能见到,只要你平安喜乐地活在这世上,我心中的念想便能足矣让我活下去。”
“陈颂,”顾行决搂紧他,温声安抚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他是医生,为救病人付出一切此生无憾。他没有死,他活在每一个人心中。我们该为他骄傲,不是吗?”
“没有人能阻挡别人的命运,神仙都没办法普度众生,你已经拼尽全力了。你很好,很厉害,你是一名优秀的医生。”
“所以,珍惜自己的生命好么?”
陈颂红了眼睛,抬眸看向漫天星辰缓了片刻,沉声道:“好了,放开我吧。”
“不要。”顾行决不安地蹭了蹭他,这让陈颂觉得他像只巨型犬,“你现在情绪很不对。我一松手抓都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