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掌控着常委会的节奏,目光扫过会场,最终落在了夏顺安身上:“顺安主任(市人大副主任),你作为市领导班子的重要一员,对‘西三角’核心区建设和新行政中心规划,有什么看法和建议吗?”
夏顺安完全没有料到祁同伟会直接点他的名。他本想继续当“隐形人”,何彬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让他压力山大。此刻表态支持祁同伟,无异于彻底得罪何彬。但若反对,在眼前这近乎一边倒的形势下,不仅徒劳,还可能引火烧身。
他心思急转,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谨慎的“中立”:“祁书记,感谢您的询问。‘西三角’是省委关注的重大战略,新行政中心规划也事关长远,意义重大。不过,我目前主要精力放在市人大的立法调研和监督工作上,对政府具体经济事务和工程建设的介入相对有限。这方面,我就不发表具体意见了,相信市政府和相关部门会依法依规推进。”他巧妙地将自己定位在人大工作的“本职”上,试图置身事外。
祁同伟微微一笑,带着一丝追忆的口吻:“顺安主任谦虚了。我记得当年我刚到延远不久,延龙矿业改制遇到瓶颈,资金链濒临断裂,几千工人面临下岗。那时候,你还在市工信局主持工作吧?还有当时任延龙县长的刘政同志,我们几个,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带着方案跑到省国资委和几家大银行去‘化缘’,堵门、磨嘴皮子,最后硬是把几个亿的救命钱和技改资金给磨下来了!那时候,顺安主任你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那股子闯劲和韧劲,让我至今印象深刻啊。”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夏顺安尘封的记忆闸门。他想起了延龙矿业改制时的惊心动魄,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锐气和抱负,也想起了那位曾并肩作战、后来却因操之过急、站错队伍而黯然调离重要岗位的刘政(对应原彭育明)。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夏顺安的脊背——祁同伟这哪里是叙旧?分明是在敲打他!是在提醒他前车之鉴!也是在暗示他,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也走上了一条与当年锐意进取时截然不同的、充满算计和风险的路子。
夏顺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审视自身:自己刚提副厅(市人大副主任)不久,根基未稳,远未到可以左右逢源、待价而沽的层次。最近几个月跟着何彬若即若离,试图在祁同伟和何彬之间搞平衡,结果呢?不仅没捞到实质好处,反而处处受制,在常委会上的话语权不增反降!这步棋,走得大错特错!
想通此节,夏顺安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立刻调整姿态,脸上堆起诚恳的笑容,带着一丝“幡然醒悟”的意味:“祁书记过奖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现在想想,还是跟着祁书记您干事业的那股劲头最让人怀念,最踏实!这段时间忙于人大事务,跟您汇报思想少了,是我的疏忽。今后我一定多向您汇报工作,多向您学习!”
祁同伟满意地点点头,笑容和煦:“顺安主任言重了,随时欢迎你来交流。延远的发展,离不开每一位同志的智慧和力量。”
目光扫过全场,祁同伟的声音转为坚定有力:“同志们!既然大家对‘西三角’核心区建设和新行政中心规划没有原则性异议,那么,相关工作就按照既定分工和计划,全速推进!当前正是项目建设的黄金窗口期,要抢抓时间,确保明年‘五一’黄金周前,‘西三角’核心风貌区能初步成形,向省委省政府和全市人民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散会!”
散会后,
常委会的核心内容和决议精神,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市直机关大楼内外传播开来。事实上,“西三角”的宏大构想和紧锣密鼓的推进,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土地收储的挖掘机轰鸣、设计团队的频繁考察、社会资本的跃跃欲试,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场变革的来临。
在机关食堂、走廊角落,低声的议论此起彼伏:
“祁书记这魄力,真是大手笔!以后咱们延远是不是要改名叫‘西三角’核心城了?”
“我看悬,娄山、怀山那边也在拼命干呢。听说怀山温泉小镇那块地,抢得比咱们这边还凶!”
“格局小了!祁书记这盘棋下的是区域协同!以后三市一体,那体量,想想都吓人!”
“你们说,以后会不会……三个市合并成一个超级大市?”
“想啥呢!跨地市合并?这牵扯多大?不过,搞个深度合作的‘西三角经济特区’倒有可能……”
“哎,你们听说没,娄山那边卖地便宜不少?咱们这边核心区地块起拍价高好多啊。”
“正常!咱们延远是龙头,地段价值能一样吗?买延远的地,那是投资未来!娄山怀山那是跟着喝汤!”
这些议论声,如同细密的针,刺在刚刚走出电梯的何彬耳中。他脸色铁青,胸口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夏顺安的临阵“倒戈”(虽未明言支持,但态度软化已是信号),唐兵、黎慧瑶的针锋相对,其他常委的沉默或支持,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被无情地抛弃和孤立在这座他名义上管理的城市权力核心之外。
,!
走出大楼,看到几个年轻科员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西三角”的前景,何彬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呵斥道:“上班时间聚众闲聊,成何体统!把机关大院当菜市场了吗?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
那几个科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市长,赶紧噤声,低着头匆匆散开。何彬看着他们逃也似的背影,想揪住一个狠批一顿发泄,却终究拉不下这个脸,只能憋着一肚子气,阴沉着脸快步走向自己的专车,重重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楼上,祁同伟站在宽大的办公室落地窗前,将楼下这一幕尽收眼底。常务副市长高山(原党政办主任,已升级)站在他身侧,低声道:“书记,何市长最近这状态……三天两头往省里跑,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常委会上又这样……要不要……向省委组织部或者黄耀书记那边……适当反映一下?”
祁同伟摆了摆手,目光深邃:“不必。何市长心里有结,一时想不通,可以理解。给他点时间和空间。”他心中冷笑,何彬最大的错误,就是误以为仅凭省里的背景就能在延远呼风唤雨。他根本不懂,在厅局级这个层面,尤其是在一个像延远这样正在强势崛起、利益格局深刻调整的地市,真正决定干部人心向背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共同事业、发展红利和随之而来的政治前途!一个不能带领大家攻城略地、反而处处掣肘、心思飘在省城的市长,谁会真心追随?高山这种深谙此道的本土实力派,自然知道该把宝押在谁身上。
祁同伟转头对高山道:“高市长,你最近多往华天国际酒店项目、槟榔产业园(可升级为生物科技或食品产业园)还有那几个大型文旅配套项目工地跑一跑。盯紧进度,协调好问题。这对你……很重要。”话中深意不言自明——这是在给高山铺路,积累更亮眼的政绩资本。
高山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领会,脸上浮现出激动和感激:“书记,我明白了!您放心,我这就去!保证盯死每一个环节!”
看着高山精神抖擞地离去,祁同伟心中感慨:这就是差距!高山背景深厚(暗示其有上层关系),却深谙进退之道,懂得借势发力,把事做到实处。何彬?空有背景,却不懂经营,只会怨天尤人,差距何止一星半点。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局长程度打来了电话。
“祁书记!”程度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不易察觉的戏谑。
“老程,有进展了?”祁同伟问道。
“查清了!”程度压低声音,“顾艳,国庆期间结婚了!对象是市公交集团下面一个分公司开线路车的司机,叫范勇!也是巧了,我在省警校进修时的同学范军,就是范勇的堂弟!范军跟我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