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自己的腿,还有自己的手,似乎没有什么奇特的?
每天和自己的身体朝夕相处,尺玉的确不会明白这样一副近乎完美的躯体有怎么样的韵致。
但在虫族眼里,乃至于在帝国人民眼里,那是一副如果能吻上一吻,献上生命也物超所值的自然造物。
更令人魂牵梦绕、深深眷恋的,是他浑身上下如月光般柔和的神性,积蓄在小小的身体中,不断酝酿,像一颗琥珀石的形成。
菲尔德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是低级虫族,看到虫母殿下流淌出普渡的怜悯,低声询问“我能去看看他吗?”“一定要死吗?”哪怕虫母只是口头说说,最后一无所做,他也会感到心满意足,无比虔诚地献上自己的一切,当殿下最衷心的信徒。
虫族是冷血的,是无情的,他们不需要感情,只需要忠诚,然而此刻爱和忠诚融为一体。
时常追随虫母,菲尔德比他们看得更清楚,这种情感也就更浓烈。殿下不仅关心低级虫族,平日里还会维护虫侍,帮虫侍开脱,甚至刚才也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菲尔德不是菲尔德,只是一个普通的虫族,每天守着网络等着流传出来的虫母照片,意外窥见虫母本性的一角,他真的会像帝国那些恶俗小说里的恋爱脑角色一样为殿下要死要活,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虫母施舍一个眼神。
可惜他不是。
他统揽虫族的一切政务,必须以虫族利益为上,所有可能伤害到虫母以及虫族至高利益的行为,都不被接受。
这对真诚而心善的虫母而言很残忍,对看见虫母失落表情的菲尔德同样残忍。
那几颗樱桃到底甜不甜,尺玉不清楚,他没看见菲尔德吃掉。
菲尔德把他送回寝殿就离开。
爬树和摘樱桃都只是一段小插曲,虫母的生活很快又稳定下来,政务大臣菲尔德重操旧业,在不远处设了机构专门处理事务,同时也没放下对虫母的侍奉。
那天菲尔德离开前,尺玉曾问他:“这里有监控吗?”
“奥莱星上绝对安全。”
菲尔德只说。
“不怕我跑掉吗?”尺玉试探地问。
菲尔德闻言浅笑,专注地和那双灵动绿眸对视,“我相信殿下。”
只是恐怕要辜负他的信任了。
尺玉趴在埃拉背上,默念几句非常抱歉。
当时菲尔德突然出现,打破了尺玉的计划,他只能小声地跟埃拉说三天后找机会来见他。
因为不确定埃拉是否听见又是否答应——埃拉并不是尺玉原先猜测的那样只是个普通雄虫,他或许和菲尔德、伊夫林他们一样固守上层虫族的旧知,因此这两天尺玉都过得很忐忑。
等见了埃拉,尺玉费劲口水,嘴都说干了才说服他带自己去军部转转解解闷。
埃拉起初担心他的安全,被尺玉一顿好哄,你这么厉害肯定能保护好我,终于拿下。
他没跟埃拉说最根本的目的,那样难度太大。
也因此,到了军部后,尺玉突然拉着埃拉的衣袖,嘴巴一撇,“这里太热了,我想喝水,埃拉你帮我去接一杯水吧。”
埃拉有些犹豫,他带着虫母偷偷溜进军部的事情绝不能让其他虫族军官发现。
“你看,我的嘴唇都干了。”
尺玉抬起小脸,几乎怼到埃拉胸口,手抵在下唇上,将丰饱的唇瓣挤出一个小窝。
埃拉知道那两瓣唇遮掩住的内里其实充满水分,逸散出甜香,那股香气让埃拉一见到虫母就浑身热血奔涌,躁动不已,但虫母说他口渴,还用如此灵润的双眸望着自己。
埃拉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环视了下周围,纪律森严的军部一般不会有闲杂人等往来,“那殿下你在这里等我,千万藏好,我马上回来。”
尺玉嗯嗯点头,望夫石一样目送埃拉离开,等埃拉走出去几十米突然回头,他仍然站在原地。
埃拉安心下来,回头后便加快了步伐往三角楼跑去,生怕虫母因他动作怠慢而渴急了。
然而等他捧着水晶杯,稳当地回到原地,却只看见空无一物的地面,嗅见已经快要散去的虫母的香气。
埃拉被骗了。
尺玉对军部的建筑布局不太了解,但好在虫族也和帝国一样在几栋大楼门口立了牌,写明楼名,根据这些信息,尺玉钻进医疗部里。
里面有无数个小房间,门上开了一个方形的小窗,稍稍有些高,尺玉必须得跳起来才能窥见病房里的情况。
安静的医疗部,一个白发裙装少年在病房门口跳着,时不时捂着唇,呆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往下一个房间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