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老者一觉睡醒,只见所有人都已歪七扭八地躺倒在草榻上睡去。唯剩云琛还坐在大刀旁,皱着小眉头抱着胳膊,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急需一把新兵器。只是这刀沉重非人,且并不是她擅使的剑,故而心里都不抱太大期望,慢慢都放弃了。霍乾念陪她撑到最后,后半夜时,说话间也睡着了。最后只剩云琛一个人对着刀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你这劲儿倒挺像江鸣的。”老者开口,惊醒了云琛的思绪。她从石台上跳下来,“前辈,您这么早就醒了?离天亮还早着呢!”“人老了,觉少。”老者笑笑,“可想出拿刀的法子了?”云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没有。只怕要辜负前辈的好意。我实在无法想象有人能拿着这样一把兵器作战,得要多高深莫测的武功才可以驾驭呀!”似是被云琛的话语勾起了回忆,老者靠近石台两步,仰头望着大刀。想起持刀之人当年的英姿飒爽,老者忍不住眉眼俱弯,温暖得像镀了暖光。因为回忆太入神的缘故,老者不觉站得离一个火盆太近,压根没发现一缕头发已经掉进火盆烧起来。还是云琛先发现,轻轻惊呼一声,扑过去用半截饮血剑割断了燃烧的头发,才叫老者免于火烧。“不妨事,若真烧起来,我跳进雪里就是,这里多的就是雪。”老者说。云琛心有余悸地看着火盆。虽然门外有雪可以扑火,但照刚才的情形,只怕还没出门,老者所有头发就都烧起来了,连带身上也得受伤。打量老者野人般乱糟糟的头发,蓬得像风滚草,长得快拖地,像头上披着一条花白毯子似的,云琛道:“前辈,要不我帮您梳头发吧,也许会方便很多?”“好。”老者没有拒绝,在火炉旁坐下。云琛从一间落灰的石室里翻出梳子、脸盆和铜镜。倒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纯粹是有点看不下去,有点心疼,云琛打湿毛巾,一点点捂湿老者的头发。但云琛还是大意了。捂湿之后便是梳发。看着这头一看就十几年没梳开过的“乱草”,云琛简直无从下手。她挑出相对比较顺溜的一缕,解毛线团似的梳起来。老者笑道:“小妮子,我这头发可不好梳哇,要辛苦你了。”“不妨事。”云琛从老者头发里翻出两只干瘪的、已经完全风干的灯蛾……灯蛾大概被困在里面好几年了,轻轻一碰就碎了。她无措道:“前辈,你头发里有一窝蛾子,是你养的宠物吗”“哈哈”老者被云琛逗笑了,“应该不是。苦了这些蛾子,跟着我每天风雪里来回,受了许多罪呀!”云琛将蛾子碎片扔进火炉里,双手合十默哀道:“去吧,死蛾扑火,好歹也是归宿。”老者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我真想象不出,江鸣那个寡言少语的性子,成天和你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样儿,哈哈哈哈”云琛想起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光,不禁弯起嘴角。轻轻叹息一声,老者忍不住有些感叹:“世事无常难预料,大概江鸣自己也想不到,会有你这么个好徒弟吧。”不等云琛说话,老者接着又道:“你性子倔,这点更随你爹。”云琛惊讶:“前辈还认识我爹?”“岂止认识。你爹从前饲过我的马,是一匹西域进贡来的烈马,怎么都驯不了。你爹性子倔,就住在马棚里和马同吃同住,熬了半个月,给马整服帖了。”云琛失笑,听起来的确像云中君能做出来的事情。转而抓到老者话语里的细节,她开始有些好奇,不知眼前这老者是什么身份,云中君为他饲过马?可云中君从前是前朝北里十八军、直属于八皇子的司马官,难不成老者是前朝皇族?似是窥探到一点老者的身份秘密,但云琛并不想冒昧开口。北里十八军怎样,皇权睥睨又如何,如今已是白头山的孤独守灯人。过去都已过去,何苦拿出来扰人。猜到云琛的心思,老者又叹息一声,“你是个好孩子。”而后他看向石台上的大刀,再次陷入回忆。他问云琛:“‘何时山变海,地生雨,雪成金,沙漠瀚林似银河?’你若答得出这个问题,我便告诉你如何取刀。”云琛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殿角落里,一直睡在草榻上的不言悄悄睁开一条眼睛缝,将耳朵竖了起来。云琛犹豫片刻,低声道:“月主天地时。”五个字落下,老者猛地回头,惊讶地看向云琛,似乎根本没想过有人能答出这个问题。他急走两步到石碑旁。大半个石碑上的雪已被拂去,问题已显露出来。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但紧挨问题下面就是答案,还盖在雪里,一点没有被动过的样子。这是白天时叶峮的杰作。老者轻轻拨开石碑最下方的雪,“月主天地时”五个小字出现在眼前。他望着那五个字,静静地看了许久,而后走回殿中,直视着云琛:“答得好,一字不差。”云琛没有什么特别的欣喜反应。倒是草榻上正偷听的不言兴奋地咬了咬牙,脑海里对着空气来了通“手舞足蹈拳”,心说“我就说吧!得答题才行!话本诚不欺我也!”而后心满意足地睡过去。老者走向石台,细细抚摸刀身,一直摸到刀柄与刀身的衔接处。像是变戏法一样,只听一声轻轻的暗扣声响起,刀身突然显露出无数细纹,在一阵快速又锋利的刀片摩擦声中,大刀骤然紧缩回收,竟瞬间折叠成一把长剑的模样。这变化叫云琛看得目瞪口呆。还真被霍乾念说对了,这刀有机关!竟能折叠成一把剑!老者对云琛道:“再试试能不能拿得动。用你的‘炁’去拿,不要只用蛮力。剑是有剑魂的,今后你只要拿着这把剑,就告诉自己,‘炁可御魂,剑气随身’。”云琛几乎已能确定,眼前老者当年定是武功高手!否则怎么能在她没有暴露任何招式的情况下,一眼就看出她修习“炁”。她再次跳上石台,重新握住刀柄——不,是剑柄。心中默念着老者教的话,她握紧剑柄,用力抬起。完全没预料到剑突然变得这么轻,她猛一用力,剑身飞起,差点摔个狗吃屎。:()君恩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