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安呼吸徒然急促,她果然对他失望了。
那些故作平静的伪装一瞬间被击得粉碎,他克制不住发着抖,眼眶里蒙上水雾。
他这几日哭了无数次,几乎要将眼睛哭瞎。
泪水模糊双眼,带来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着。
他原来很能忍疼,可不知为何,如今却是一点点的疼痛都无法忍受。
情绪彻底有了宣泄口,他颤着张了张口,声音嘶哑道:“对……对不起……”
他呜咽着痛哭起来,胸膛起伏剧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耳边鬓发,黑亮黑亮的。
他一直在哭,反反复复地说对不起。
他哭了很久很久,等呜呜咽咽的哭声变成小声的啜泣声,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覆住她的手背。
“你……你看到了对吗……”
“别害怕我,别厌恶我……”
“别……别离开我……”
“求求你,求求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吧……”
他握过扶桑的手,摁在脸上做出抚摸的姿态,他颤抖地蹭着,在她的手下痛苦喘息。
“疼。”
“我好疼……”
他又开始掉眼泪,扶桑感受到掌心传来温热的湿意。
她俯下身,如他所愿紧紧抱住他,用力到骨节泛白,她的脸庞埋进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她软声说:“别怕,我在这里。”
她不是虚假的,不是冰冷的。
厚茧被割开口子,涌进去的不是凄厉的寒风,见到的也不是冷漠讥讽的眼神。
扶桑温柔抱住他,重新给予他新生的勇气。
这个拥抱持续很久才结束。
扶桑点亮蜡烛,火光乍然亮起。
顾时安眼睛都快哭瞎了,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闭上眼。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等他试探性睁开些眼睛,才发现扶桑放下纱帐,隔绝了明亮的烛光。
他在朦朦胧胧中分辨她的样貌。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他多日将自己困于狭小的货柜里不见天日,分不清日夜是实属正常,扶桑道:“亥时了,你饿吗?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顾时安轻轻摇头:“不用。”
她刚刚给他灌输了不少灵力,他并不觉得饥饿。
扶桑撩开他额前的碎发,他眼尾薄红着,浓密睫毛沾染湿意,颤啊颤啊,恍如不小心沾染水珠的蝴蝶翅膀。
他苍白脆弱的肌肤下,是淡淡的红色血管。
过于虚弱,无法承受任何打击。
她摁着他倒在榻上,躺在他的身侧,拽着棉被胡乱地盖在两人身上。
她避开他手腕的伤,小心又亲密地挨着他,这样的姿势似乎很舒服,她发出一声喟叹:“睡吧。”
顾时安需要休息,多日担忧他的扶桑也同样需要。
“脏。”顾时安却神情慌张,小声地唤她:“桑桑,我好脏的。”
虽说已经脱下沾染血污的外衣,但那股难闻的铁锈味似乎将他腌入味了般,始终萦绕在鼻息间挥之不去,更别提他多日未曾沐浴,又出了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