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知道我舅舅进宫了?”朱翊显防备道,“我怎么能相信你?”
这人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小人只是传个话。叶舅爷是担心您的处境,这才想方设法要进宫,兴许是想交代您几句。大皇子既然怀疑,那小人只好如实转告。”
朱翊显握紧了拳头。
的确,他现在处境堪忧。张氏上位后,将他和他母亲身边的所有宫人全换了一遍,他们如被拔去爪牙的猛虎,寸步难行,不仅和宫外失去联系,连平日都无时无刻不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他的学业也暂停了,做皇孙时教他读书的那些师傅再也没见到过,他每天都被拘在慈宁宫与年迈的太皇太后相处,与一众见识短浅的宫人为伴,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更别提受他舅舅的照顾,今日还是借了小畜生满月的东风,才能上午门看看灯景。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说不定舅舅能解决他的危机呢?
他心里正思忖着,一抬眼却见那个太监已经快消失在拐角,他连忙追了上去:“等等!”
隔着这么远,还有烟花的轰隆响声,那个太监却立刻停下了脚步,显然耳力非常好。
朱翊显猫着身子钻了过去:“我去文渊阁!”
那太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请随小人来。”
文渊阁在文华殿后面,属于外廷的范围,离午门挺近,沿着金水桥走过去,很快便到了。
那太监却在文渊阁的台阶前停下了脚步,暗示地看了眼他身后随行的宫人,别有意味道:“小人听说如今这宫里都是张皇后的天下了,不知大皇子身边这几个人可能信任?叶舅爷同您的密谈恐怕不好为外人所知啊。”
朱翊显犹豫起来。他如今已是腹背受敌,不说他身边服侍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可不可信都是个疑问。可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可能是张氏的人,张氏若想对他下手,在内宫就有无数机会。何必大费周章在外廷下手。
他咬了咬牙,对这几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上去!”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
朱翊显高声道:“就这么定了!”提步进阁,却没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那太监还站在原地。
他有些疑惑。
那太监却道:“我只是个外人,听到不该听的,恐怕对我也没好处。还是大皇子独自去吧。叶舅爷在三楼的梢间,您上去喊一声,他就出来了。”
倒也是这个理。不过没人跟着他,就没人打灯笼了,这边一排排宫宇黑黝黝的,可能是因为午门外有灯会,侍卫们偷闲没出来。
他折回去从宫人手里拿了盏灯笼才重新进楼,按捺着心中的惶恐上了三楼,轻轻喊了一声:“舅舅?”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小女孩的声音,像是吹多了风着了凉。
他再迟钝也知道是受骗了,色厉内荏地高声道:“谁在那儿!少装神弄鬼的!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