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看出王宁氏的顾虑,笑着说道:“婶娘无需担心旁的,不止他们夫妻两个进京,我带了二郎也去,到京中走访几个故友。等将这几个小的安顿下来,我就在直隶一代转转。等大郎前程差不多定下来,再说其他。”
人离乡贱,张老爷说的轻松,可老太太看来,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张家在安陆也是有头有脸的,这样舍业抛家的,还不晓得旁人会怎么说。
“我那老嫂子可晓得此事?”王宁氏沉默半响道。
张老爷笑道:“大郎乡试前,我同姑母提及此事,姑母并未反对。姑母的意思,是让我也跟着下场试试。我还没拿定主意,等到了京中再说。”
王宁氏闻言,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张老爷四十出头,这个年纪应会试,并不算很大。不管他到底下场不下场,打着这个旗号进京,旁人只有羡慕的,再也说不出旁的。
道痴在旁,听了这席话,不免多看张老爷几眼。
秀才考乡试,需要资格考试选拔,不是所有的秀才都有资格参加乡试的;而且秀才的功名也不是终身的,若是几次年考不过,说不定还要除功名。
举人却是终身的,而且可以无限次参加会试考试,张老爷确实有资格下场。
道痴专门同三郎研究过开国来进士名录,会试平均录取年龄是二十九岁。二十岁以下的进士,每科不过一、两年,四十来岁的进士,所占比例不小。
若是张老爷与张庆和真的父子同科下场,张老爷考中的机会比张庆和更多。不过瞧着张老爷的意思,更像将会试当成幌子,纵情山水。
对于张家进京,道痴面上没露什么,心里真是分外欢喜。如此一来,等他进京入监,就有理由说服王宁氏迁居京城。
到时候一家人在一处,老太太也不用承受思亲之苦。
只要张庆和不是明年就中进士,等到下一科,或者下下科,就改朝换代。到时候张庆和再中进士,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地方,说不定他都能说上话。
可是在老太太看来,京城距离安陆数千里之遥。等到孙女婿中了进士,更不知要到何地做官。除非孙女婿功名无望,否则这一别说不得就是十年八载,自己又上了年岁,祖孙两个说不得生离就是死别。
王宁氏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得跟着发酸,脸上也露出几分悲苦。
道痴见状,忙道:“祖母,姐姐随张大哥去京城是大好事啊!”
王宁氏强笑道:“嗯,我晓得是好事,毕竟你张大哥前程要紧。”
道痴笑道:“祖母,不单单是这个。孙儿等过了童子试,也想往京城走一遭。”
王宁氏摇头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却不可好高骛远,想要参加会试,中间还有乡试一道坎呢。”
道痴道:“祖母,孙儿早就想着,等院试过后,就考‘贡生’入监。倒时若是侥幸的中,祖母便随孙儿一道进京……”
第九十八章乐群院里添新人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是往好处想,顺娘随着丈夫进京,夫妻相随,总比留在安陆、夫妻两地要好的多。
张家父子又特意上门说此事,也是给亲家面子。
老太太想到此处,脸色渐缓,对道痴道:“我活了六十年,还没离开过安陆城,真要借着我孙儿的光,出去见见世面。”
道痴道:“祖母放心,孙儿定会叫祖母得偿心愿。”
气氛缓和下来,张老爷捻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道痴,心里也在佩服他的志气。不贪恋王府权势,能在眼界放在安陆外,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很是难得……
九月初六,道痴起了个大早。
顺娘准备了两个包袱,道痴摇头道:“姐姐忘了,过几日姐姐大定时,我还家来,哪里需要带这些东西。”
顺娘红了脸,指了指道痴的脑门道:“哪个忘了?另一个是虎头的。”
道痴闻言一怔,随即接过,低声道:“那我代虎头谢谢姐姐。”
顺娘没察觉出道痴的异样,还在为数日后要大定之事羞涩,道:“要是便宜,到时候就带虎头一并家来。”
道痴点点头,带着惊蛰出门。
刚走到街口,就见宗房的马车过来。车夫看见道痴主仆,忙勒住缰绳,立秋坐在车沿上,跳下车,回头说了一声。
车帘撩开,王琪探出半个身子。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道:“快上车,二郎怎么没在家等哥哥?”
道痴蹭他的马车已经习惯,倒是没什么抹不开的。今早提前出来,不过是因顺娘提及虎头,有些晃神,便从家里先溜达出来。
“七哥这是才起?”道痴见他眼睛都睁不开,问道。
王琪点点头,无奈道:“家里连番摆酒,哥哥陪酒来着,歇的晚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着懒腰,道:“总觉得才一眨眼,这假期怎么就满了?”
道痴笑了笑,道:“七哥就收收心吧,武昌府七哥都溜达一遭了,还不满足?两位族兄什么时候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