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沼坦然道:“经脉受损,暂时没了武功,养养就能恢复。”
柳元洵点头道:“那便好。”
其实早在树下重逢时,他就已观察过顾莲沼的身形,见他只是略有消瘦,动作间并无大碍,牵绊他的最后一点忧虑便也散尽了。
后来,当他看见顾莲沼跟在身后的身影,便猜到对方会来王府。
迟早要见一面的。所以当淩亭说有人来时,他并不抵触,只隐隐担心顾莲沼要是与他纠缠,介时又是解释又是拉扯,反倒会让场面变得难堪。
如今对方能平静交流,倒让柳元洵松了口气,语气也愈发客气:“府中还有不少养身药材,若有需要,向淩亭提便是。”
顾莲沼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道:“天色不早了,你还不休息?”
柳元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窗外一片昏暗,委婉道:“的确不早了。天黑路难走,我让小厮挑盏灯笼,送你出府。”
“出府?”顾莲沼故作诧异,“我为何要出府?”
柳元洵轻轻蹙眉:“你要在王府留宿?”
顾莲沼忽然起身靠近,柳元洵瞬间惊觉,下意识向后缩去。正要呵斥他别靠近,却见对方走向床柜,同时抛来一句:“这不叫‘留宿’,这叫回家睡觉。”
他说着话,同时拉开柜子抱出被子,抖开后便铺在地上,无视柳元洵眼中的震惊,语气大度又礼貌:“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上床,也不想故意气你。但总不能让我睡地板吧?铺床这点小事,不劳烦你叫人,我自己来。”
眼看他脱衣欲躺,柳元洵终于回神,怒道:“顾莲沼!”
顾莲沼躺得四平八稳,抬臂作枕,眼皮一掀,盯住柳元洵,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柳元洵再难镇定,猛地拍向床褥,喝斥道:“出去!”
落在床上的巴掌和他的怒斥一样无力,顾莲沼行为上不为所动,态度上有问必答:“不行,换个要求。”
柳元洵急了,可他行动不便,更不敢亲自与顾莲沼拉扯,只能以言语威胁:“你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我信。”顾莲沼坦然又无赖,“虽说没了武功,但好歹是盛夏,冻不死人。你扔我去院子,我就睡院子;扔我出府,我就睡大街。再说了,腿长在我身上,你扔一次,我便回一次。对了——被子我能带走吧?”
柳元洵已经不是恼怒了,他只觉得顾莲沼的疯病还没痊愈,他握拳克制着情绪,试图好好沟通:“你究竟想做什么?”
“睡觉啊。”顾莲沼朝窗外抬了抬下巴,“瞧,天黑了,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柳元洵只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主动挑破了平静下的暗流,“你凭什么来这里睡觉?”
顾莲沼淡定到近乎无耻:“皇上赐的婚,你自愿嫁的我,这里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回家睡觉?”
还有脸提?竟还有脸提?
柳元洵自认为多少有些了解他,可此刻才惊觉,他对顾莲沼完全一无所知!
与这般无赖之人争执下去毫无意义。柳元洵闭眼深吸,张口便要唤淩亭来将人拖走——管他睡大街还是睡院子,总好过在此纠缠。
可他尚未开口,便听顾莲沼无比淡定地补了一句:“你要敢叫人,我就扒了你的衣服坐你身上。想让人看活春宫的话,现在就喊吧。”
柳元洵难以置信地睁眼,唇瓣哆嗦:“你……无耻!”
顾莲沼看着他急促起伏的胸膛,担心将人气出好歹,语气软了几分:“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兄长逼我嫁你,我不配合便要送命,我没得选。何况婚也成了,礼也行了,我的清白也给了你,损耗内力替你调养身体都是小事,暂且不提……”
这是“暂且不提”?
话都说出口了,还能叫暂且不提吗?
“说点大的,我在冯虎手里救你一命是真的吧?多少算得上救命恩人吧?我都救过你的命了,就不能功过相抵吗?”
柳元洵忍无可忍,扯过枕头砸向他:“你无耻!”
顾莲沼抬手接住枕头,塞在脑后,勾唇一笑:“谢了。”
柳元洵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的指尖都在颤:“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比起先前冷淡疏离的模样,此刻怒火中烧的柳元洵反倒更添几分鲜活——他气喘吁吁,苍白脸颊染上薄红,当真担得起“活色生香”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