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沼离去后,淩晴满脸笑意,趴在床沿,满是憧憬地遐想道:“主子,您说,我们府里什么时候能添小世子啊?”
柳元洵并不打算要孩子。
生孩子不是养条狗,他没有教养孩子的心力,也没有陪伴他长大的时间,更没有用孩子牵绊住顾莲沼一辈子的想法。
要是嗓子能发声,他便能委婉道出自己的想法,让淩晴别再幻想,可此刻嗓子瘖哑得厉害,实在没法长篇大论地解释,只能闭眼佯装熟睡。
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
再度醒来,是被外头略显嘈杂的声响吵醒的。
眼睛还没睁开,耳朵先仔细听了会儿,原来是逢年节,下人们按惯例来讨吉利了。
那些细碎又喜庆的声音,混着些不知名的动静,隔着好一段距离,朦胧又模糊地传了过来,让柳元洵渐渐有了真切的感受:原来,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个年,已经到来了。
……
今日是大年夜,老百姓一年到头,盼的就是这合家团圆的一天。
以往,柳元洵都是在宫里过的,如今倒是藉着病体,头一回在府中过年。
他是主子,筹备事宜自是无需亲力而为,但必要的露面还是得有。
等他收拾妥当,淩晴捧着个绒布匣子来了。匣子里装着许多红布袋子,每个有拳头大小,里头盛着些碎银子,这是柳元洵给下人们准备的年礼。
柳元洵今日一整天都没出过门,此刻跨过门槛,才惊觉外头竟下了好大的雪。廊下的灯笼已换上崭新的红罩,廊柱和大门都粘贴了祈愿平安的福字,看着分外喜庆。
走到前院,便瞧见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下人们正守在门口,一见他来,齐刷刷地跪地叩头请安。
柳元洵面带微笑,抬手示意他们起身,接着让下人们挨个从自己面前走过,由他亲手递上红布袋子。
凝碧也在众人之列,许是在府里过得还不错,又或许是即将回家乡的事让她格外开怀,从柳元洵手里讨吉利的时候,她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笑容。
自古以来,皇室子弟在民间总带着些神秘色彩,在百姓眼中,皇子仿若天人,经天人之手送出的福气,多少有些镇邪避祸的功效。
不过,没几个皇子有这样的闲心,会在大年三十这天,抽空给下人们送福。
但柳元洵不同,自离宫建府起,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即便宫中事务繁忙,他宁愿早起半个时辰,也要坚持亲手送礼。
他倒不是贪图被众人崇敬注视的感觉,只是觉得人生苦多,若是自己送出的东西,能让下人们讨个吉利,也算是结善缘的好事。
这红布袋子都是些便宜布料,并不贵重,淩晴每次都会多备几个,年年都有剩余,今年也不例外。
柳元洵从中挑出六个,转身份给淩氏兄妹和顾莲沼,等递给常安常顺的时候,这两个少言寡语的公公竟愣了一下。
他们清楚自己监视者的身份并不讨喜,初来王府时,还担心遭瑞王刁难,可待了几日,却发现瑞王好似彻底将他们当作空气,不多问,也不多理睬。
本以为能被这般对待已是莫大的恩赐,没想到……
两位公公接过红包,神色复杂,跪地磕了个头,恭敬说道:“奴才谢王爷赏,祝王爷福泽深厚,万事如意。”
其实银子并不重要,他们身为洪公公手下的人,平日里多得是小太监讨好孝敬,可柳元洵这份惦记,却让他们感受到自己被当作堂堂正正的人看待。
柳元洵嗓子还没恢复,说不了话,只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松些,随意起身便是。
“咦?”淩晴凑过来,满脸好奇,“主子,咱们一共五个人,您怎么拿了六个红包?”
柳元洵将最后的红包塞给顾莲沼,低声说了句:“扫把尾的,就由你代拿了。”
送完红包,领赏的下人们并未离去,都围在院子前望着柳元洵。
柳元洵知道这些人是在等祝福,他嗓子虽哑了,但勉强开口也不是不行。毕竟一年就这么一天,他们盼了整整一天,所求不过是一句祝福。
柳元洵不想让他们失望,清了清嗓子,强忍着喉间的痒痛,说道:“希望大家拿了红包,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都能过个好年。”
面对这些不怎么识字的下人们,柳元洵并未用他们听不懂的场面话卖弄学识,而是用最质朴的话语表达了自己的祝福。
“谢谢主子!主子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