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谢谌想那个人应该是被裴墨衍赶走了,对方可能知道裴墨衍不在了,所以又出现了。
“听你所在小区的物业说,你觉得有人偷偷潜进家对你进行侵犯,这个情况大概是多久开始的?”
物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说曾经问谢谌为什么不在家里装监控,得到的回答是:监控画面会被盗取,说不定被强。奸的视频会出现在广场大屏上。
同时,检测员汇报道:“生理参数与情绪背离,心率从124骤降到68。”
谢谌搓捻手指,回忆说大概是在重新搬进来不久。
警察问他,“既然你都搬出去了,为什么又重新搬回住所。”
谢谌沉默良久,抠弄着手指,“不知道,只是想搬回来而已。虽然搬进来总是做噩梦,睡着也可能会被其他人猥。亵,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只是……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缓缓垂下头。
“你有过被害经历吗?类似于被猥。亵或性骚扰、性。侵等。”
“……有。”
“没关系,慢慢讲吧。”
“……”谢谌低垂着脑袋。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被变性那一刻开始,创伤的种子就已经埋在心底。被讨厌的人性。侵,哭着哀求说不要;被下药猥。亵,还被监视偷拍无数视频意。淫;误以为父子乱。伦,没能接到父亲死前最后一通电话;被最信任的朋友变性,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因为自己死去……
谢谌开口复述着。
一件一件。
一件又一件。
每一颗石头都足以砸死一个人。
它们却接踵而至,悉数叠在同一个人的头顶。
好不容易消化掉苦难带来的伤痛,想要一个人独自重新开启新的生活,却因为在遭受伤害时的正当防卫,被怀疑是故意杀人,坐在这个简洁的房间里,将曾经被他埋进血肉里的刺一根一根地挑出来,摆在陌生人的面前。
有的人心理自愈能力很强,但是否真的能强大到可以捱下所有伤痛呢。
或许,这一切只是缺一片压垮羸弱身体的雪花而已。
“如果你提到的那些人都真实存在的话,我们需要联系他们进一步求证刚刚内容的真实性。”
“你们觉得我说的是假?”谢谌露出微微愠色,语气跟着冷漠了几个度,“他们都死了,你们求证什么?”
话音下落,观察谢谌的脑电波检测技术员:“前额叶皮层出现异常放电。”
“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有关你的体检报告,你的头部曾在两年前受到过重创,后面有定期去脑神经科复查吗?”副审的警察说道。
“有,但那是之前!我只是有头痛的后遗症,现在已经痊愈了!”谢谌勃然拍桌,恨恨地盯着对方,“你们觉得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们怀疑我脑子有问题?我把我承受的所有痛苦告诉你们!你们却不相信,觉得它们根本不存在!!”
检测显示,θ波与β波出现异常重叠,这是前额叶皮层过度活跃的征兆。
“请你冷静一下。”
“滚!”
犯罪嫌疑人经司法精神病鉴定,右侧颞上沟灰质体积减少15%,确实存在精神问题。
此次案件是出于正当防卫还是精神病状,还需进一步调查。
通过重建案发前、中、后的完整行为链,鉴别精神症状与防卫意图,案发前,受害者不存在明显的现实威胁,所谓的妄想可能是由嫌疑人本人妄想虚构,案发时作案工具正中要害,未在受害者失去行动能力后进行二次攻击,案发后嫌疑人并未主动报警,案发现场发现大量本人精。液,但根据嫌疑人的体检报告,已排除奸。尸的可能性,本人处于发情期特殊状况,正常生理反应可不作异常行为处理。
凭借VR技术模拟案发场景,观察凶手的应激反应模式,谢谌注意力始终锁定真实威胁方位,并且优先选用现场存在的防卫工具,对自身受伤也有正常痛觉反应,一切都属于正当防卫反应。
经临床组、法证组、司法组三重校验,谢谌长期存在妄想和幻觉,但并无伤人行为,此次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且案发后精神病症伴随发情期一同发作,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对其进行社区强化治疗。
转眼入冬,天空下起绵绵小雨。谢谌窝在被子里,听着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淅淅沥沥声。
家里安装了防自伤系统以及紧急呼叫按钮等,他极少使用这些功能,防止自己被误以为病情加重,而被送到其他地方治疗。
他没有被关进牢狱或精神病院,反而被允许回家,只是他的住所有许多人来频繁拜访,街道办主任、社区法律顾问、精神病医生、司法社工、公安人员等等……每天都要吃药,社区卫生中心每周2次进行团体治疗,司法服务站每月1次进行司法评估……他的生活被这些治疗程序占据。
谢谌注视着窗户,看着那条缝,细密的银丝簌簌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