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轻,厚实的窗帘隔绝外界的光线,房间格外温暖,有种安宁的昏暗。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的狼崽子,屏住呼吸扶着床沿,身体前倾,偷偷靠近阖眼昏睡的人。
阿修垂着头,静静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
他克制住抚摸的冲动,这些天来,老师睡的时候比醒着的多?,但还远远不够——三年透支到极点的疲倦,不是几天的睡眠能补回来的。
更何况一直以?来,提尔·布伦丹无法休息的时间,又岂止三年。
阿修握着总算找回来的钢笔,稍一犹豫,还是放轻动作,悄悄塞在祁纠的枕头底下。
……他还是觉得这根钢笔想扎他。
作为顶尖特工,一个?星期才找到一支带定位钢笔,确实太失职了……但情况复杂,也不是一两句能讲清楚。
给钢笔绑上小降落伞放生的时候,修·芬里尔也没想过,这支笔在树上挂了一宿,会在第二天被当地乌鸦叼走。
等他根据定位,追到乌鸦巢,又堪堪晚了一步,钢笔落到了掏鸟窝的本地狒狒手里。
在狒狒群里玩了一圈的钢笔,意外被扔进野马群,卡在野马的鬃毛上,跟着辗转了几百公?里,被狮子追过、被鳄鱼咬过,惊心动魄了整整一个?星期。
找到钢笔的时候,昔日的执法处处长甚至有点犹豫,想请老师来帮忙说个?情。
舒适的暗色里,琥珀色的眼睛张开,映出他的影子。
阿修立刻停下动作,看着那双眼睛,轻声问:“老师?”
他伸出手,小心抱住祁纠的肩背,让这个?人更舒服地倚在软和的枕头上,放松脊柱和头颈。
靠在他臂间的人认出他,眼睛里微微笑了笑,散去警戒提防,重新阖上眼。
阿修把手交给他,触感?微凉,颀长的苍白手指在掌心写字。
祁纠问:炖了汤?
“炖了一点。”阿修爬上床,挤进被子里,“先热着,想吃再吃。”
祁纠好好躺着,就被狼崽子抱着拱来拱去,闭着眼笑了笑:胡搅蛮缠。
阿修贴着他颈间,在这样温暖的室内,这个?人身上依然是冰凉的,颈动脉的波动微弱到难查。
“这句话以?后?有的说。”阿修捧住那只手,往怀里藏进去,低头亲了亲那些手指,“老师。”
祁纠只好继续练习说话:“……胡搅蛮缠。”
完全破坏后?又重建的声带,暂时还不能发出所?有清晰完整的声音,这句话有种从?胸腔里透出来的沙哑,偏偏又不急不缓。
如?果有什么像特工手册一样的“养狼手册”,这种稍有些异样的柔和语调,或许该记在第一页。
或许养alpha也是——阿修屏住呼吸,牢牢闭着眼睛,压住胸腔里不受控的悸颤,依然一动不动抱着祁纠。
祁纠轻声问:“听见什么了?”
他揽住怀里的年轻alpha,轻轻拍着背,落下的手抚过腰脊,察觉到克制的悸栗。
埋在他怀里的狼崽子抬头,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
“听了我的事?”
祁纠放纵他摸来摸去,揉了揉阿修的头发:“复健事迹?一天睡四个?小时?”
阿修问:“有多?累?”
这问法其实带有诱供的嫌疑——问“累不累”可以?答否,问“是不是真的”,也可以?答以?讹传讹,多?有夸大?不准。
可惜被审问的是提尔·布伦丹,能把真宙斯活活气死的执法处第一特工,嘴一向严得很,不想说的事,就算最凶残的酷刑也撬不出。
……只不过,有些问题,就算只是沉默,也一样是回答。
这具身体里清晰地写着答案,把手覆在胸口,能感?觉到它曾经被毁成什么样,又怎么样一点一点修复。
瘦削到分明的骨骼,薄得烫手的肌腱,凉得仿佛暖不回的体温……都写着答案。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笑了笑,静静望着他,任凭身体被年轻的alpha捧起来。
祁纠轻轻摸他的头发。
这个?动作练习了十?三天,从?抬起手臂的幅度,到手掌的落点,再到手指配合的精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