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才发觉一群人围在一处,湖中搭的台子没了人,湖边却摆起了桌椅。甄淩弘眼尖看见了前头摸着胡子走来走去的太学老师,今日休沐怎么还会跟着一群孩子闹?
甄淩弘起了好奇心,示意宫人不要出声,缓缓走近。
原是在写书法?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叫好个不停,连那个挑剔的老头都忍不住趁墨迹未干,就抬起那幅宣纸,夸赞声清晰入耳:“所谓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啊!不在天地,不在樊笼,在自然也!好字!好字!老夫多少年没见这么好的字了!”
那被围在人群中的少年只有一个背侧影,甄淩弘只来得及看见他细白手腕拈花姿态放下一支狼毫,人群微散,露得更多身姿。
月白长袍,卷起来的袖口隐约露出一支昙花,湖面风过,掀起发丝几缕,犹如这从波光粼粼里生出来的旷世睡莲。
这个身影。。。。。。
甄淩弘愣在原地,似被一阵风吹回很多年前。
人人可欺的九皇子,为一口饭跑进御膳房,又被当时江贵妃手下的管事故意装作不识当小贼追到御花园,说要打死他。
甄淩弘摔在地上,被鹅卵石磕得鼻青脸肿,却还坚持着啃偷出来的糕。
他要多吃些。。。。。。不能让云舒担心,每回云舒听到他肚子叫,总要伤心地落泪,省着自己的饭食给他。云舒小时候为他那一跪,就一直身体不好,那时甄淩弘就发誓,他要活下来,苟活、贱活、屈辱地活,也要活下来,要杀了所有欺负过他和余贤的人,要他们为他深宫的艰辛一一陪葬,他不知道怎么做,但他一定会做。
“打死你这个小贼!”
甄淩弘胡乱吞咽着糕点,已经准备好拳打脚踢,却是一双白玉手抱住他,将他藏在身后。
那人也穿着一身蓝不蓝色,白不白的长衫,风流公子模样,见多了宫中其他气宇轩昂的皇子,甄淩弘仍旧被惊艳得说不出话。
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似精工雕琢,上天垂眷。虽然与他身量所差无几,但却担得起一句风月无边,玉树临风。
云舒也有这样一件颜色的衣裳,是江贵妃赏的,他没见他穿过,却想了无数遍。若是云舒愿意穿上,是不是和这个人一样,也好看得不像人间的人。
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却早就幻想过了。甄淩弘盯着这人的衣服,心里难受,他知道云舒是因为他才不愿意穿江贵妃赏赐的东西,可是那身衣裳如云如雾,真的很美。
那管事的也不怕他,嘴里还嚷嚷着哪来的不识礼数的小公子,敢管贵妃娘娘的闲事,劈头盖脸一顿骂,很是难听。
那人嗤笑一声,脆生生的,不似男子清朗,倒是娇柔。
“仔细你的眼睛!”这美貌公子身后的婢女站到前面,亮出一个金灿灿的令牌,掷地有声,“这是当今皇后娘娘,还不跪下!”
皇后。。。。。。皇后是,是父皇新娶回来的、西陵氏的女子。
甄淩弘愣着,见那张脸近在咫尺:“别怕,你就是九皇子甄淩弘,是吗?”
西陵庭楹笑着帮他擦脸:“本宫来了这宫里,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对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皇后,是你的母后。这宫里,现在我最大。”
“陛下?”不知是谁发现了甄淩弘,一声惊呼,熙熙攘攘的人瞬间跪了满地,“参见陛下。”
徐雪尽也赶紧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皇帝站在哪,反正跟着人跪就是了:“参见陛下。”
只是一闪而过,甄淩弘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目光有些迷蒙,如同定在原地,口里喃喃轻语:“母后。。。。。。”
后来他晓得了。
云舒怎么都不愿意穿上的那身衣裳,颜色叫做月白蓝。
第一次见到女扮男装的西陵庭楹,那一身清风皓月,也叫做月白蓝。
白不白,蓝不蓝,像冻坏了他最后一丝人性的那场大雪,也像他还想重新做人的那一抹风月。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的量。
提前剧透皇帝贵君的线:《非典型替身文学》
太后:别看我,我不掺和他俩的事,心烦,只想搞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