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飞马送入金城,金城当中欲扶持夏帝亲政者见状抓住机会,又提出南下登基之议,声势极大,更是在狄迈还未回信时,便即簇拥着夏帝匆匆动身。
狄迈见木已成舟,加上如今天下未平,做出一副大夏忠臣之态于他也有利无害,也就没再坚持,不但退了这步,反而还亲自上手积极筹备,显得十分忠勤王事,当真是皇帝的好臣子,狄显的好哥哥,一连多日都为此奔忙。
刘绍问:“陛下还有几日能到?”
“此行还有许多宫眷、大臣,车架极慢,估计还有一个半月……”辛应乾三句话不离自己人生大事,说完紧跟着又道:“本月十五日,刘兄可千万赏光。”
刘绍笑道:“一定,一定。”
辛应乾成婚当日,刘绍果然携礼前去祝贺。
进到院中,发现许多夏国大臣都已到了,座次按照官职大小一一排定,还分成了文武两侧,各占一边,尊卑极为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正要上朝呢。
辛应乾身着红衣,对宾客一一见礼,喜笑颜开,只是仔细看时,这笑容其实千变万化,不胜枚举:对着官职高的文臣是一种;对着官职高的武将是一种;对着官职低的,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是一种;对着并无官职在朝,却颇有令名的又是一种;对着家中亲戚,是另一种;除此之外,见了刘绍时,又是与众不同的另外一种。
他满面堆笑地亲自将刘绍引入院中,想让他坐在最前面,在宰相之前,刘绍自然推辞,自称是白身,想随便找一角落坐下,辛应乾又坚决不允。
两人来回推让几次,打了一阵太极拳法,最后折了个中,辛应乾引着刘绍在不前不后的一处位置坐下,寒暄几句,随后告了个罪,小跑回门口,又去招呼旁人。
刘绍看他远去,又瞧瞧四周,心中暗道:势利眼到这种程度,也可说是真性情了。
宴席刚刚开始,宾主还未尽欢,忽然门口一阵骚动,众人纷纷瞧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辛应乾大是败兴,不知是哪个没有眼力价的,赶在这个时候坏他的事,眉头微皱,挥开下人,自己亲自去看,没想到走到半路,正瞧见狄迈进门。
他吓了一跳,险些中途跌倒,狼狈踉跄了下,随后赶紧一握下摆,快步迎了上去。
狄迈一身常服,头戴金冠、系红缨,以为庆贺,昂首进门,见辛应乾朝着自己跑来,于是站定不动,等他上前以后,微笑道:“听闻辛尚书娶妻,本王也来凑一凑兴。”说完一挥手,身后就有一人上前来,双手送上礼物。
辛应乾又惊又喜,又是害怕,连连作揖,“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王爷肯拨冗亲至,实是、实是……”
他一时情急,居然磕巴起来,不由得心中暗急,可越急就越是磕巴,越磕巴就越急,居然就此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幸好狄迈也不在意,视线越过他,在席间环顾一周,随后目光收回来,又微微一笑,问他道:“可惜本王来得晚了,倒不凑巧,不知还有地方能再加一席么?”
辛应乾咬了下舌头,忙道:“能,能,王爷说哪里话,真是折煞臣了,折煞臣了。”
他心想您瞧您这话说得,别说加设个座位,就是您老让我把这新郎官的位置让出来,换成您娶亲,那我也不敢有什么二话啊。
他擦一擦汗,不敢让下人接这礼物,自己亲自双手捧过之后,才递给旁人,随后引着狄迈上前,越过众人,一路去到正首,赶紧让人搬了一张桌案来,请狄迈坐下。
狄迈还在门口时,院中众人已纷纷向他行礼。刘绍也在席间,原以为朝他作一下揖便是,可谁知竟然看到左右之人一齐跪倒,他不好单独站着,只好一撩前摆,也跟着跪下去,一面跪,一面在心中暗想:好家伙,这是什么派头?
在雍国,哪怕他父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各部尚书等重臣见了他父王也无需下跪;先前在夏国时,无论是贺鲁苍还是狄广,也是一般无二,狄迈当时刻意巴结两人,殷勤备至,但也只是半跪而已,没有这么夸张。
刘绍原先只知道狄迈如今权势极大,已把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给挤到了一边,却也没想到已经到了文武百官见他需要跪迎的地步。
他真要再进一步不成?
正寻思间,狄迈从他面前经过,有意无意地向他瞧来一眼。
刘绍一向脾气极好,却也不动声色,暗地里皱了皱眉。
“都起来吧。”狄迈走到正首,转向辛应乾,“今日是辛尚书大喜的日子,本王此来也是为了道一声贺,另外沾沾辛尚书的喜气。诸位该如何就如何,不要拘束,都坐。”
百官纷纷谢恩而起,极力装成不拘束的模样,可见他不坐,当下也没人敢动。
狄迈坐下来,按一按手,众人见状,终于各自落座。
先前狄迈进门时,丝竹管弦之声就已停了,这会儿院子里面静悄悄的,连人声都听不见。
辛应乾见众人看着自己,忙整整喜冠,又擦擦汗,脸挂笑容,赶紧挥动双手,招呼人又奋力鼓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