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正经送给陆远的一对藏在这带锁的盒中。
在西配殿里,最引起屈景烁好奇的是一樽青铜冰鉴。打开青铜盖子,里面是珐琅盒,盒中装有点心。屈景烁的好奇不在点心,早在看见冰鉴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里面是冰饮子或者吃食,他好奇里头的东西还能不能吃。
屈景烁在四下无人之际,当着陆远只舍得看不舍得吃的幻影,偷吃了一块陆远藏的点心:
“唔……神奇,没变味!”
还挺好吃。
屈景烁伸手拿起第二块,冷不丁对上陆远的凝视。
在陆远的注视下屈景烁把点心放回了原位:
“你这眼神让我以为点心成精了。”
“景烁加了凝玉胶和琥珀藏。在加厚的冰鉴里保鲜估计三个月。八块,三个月,”陆远低声,“第一个十天不吃,剩下每天吃十分之一块。”
“我竟然一不小心就吃了你十天的分量吗,”震惊只是一瞬,屈景烁镇定盖上冰鉴,“没关系,我明天补你二十天的分量。”区区两块。
正殿面阔五间,落地隔扇门,上雕龙凤呈祥纹。屈景烁推门进去,在清幽熏香里,看见满室满堂大幅的书画。每一张书画上都流淌执笔者对同一道影子的相思。
第一张,是自己坐在正红的凤车里撩开轿帘,目光越过拜服的人群,看向空茫远方,眼神失落。
陆远站在画前:“没有离开。我叫陆远。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二张,是他坐在轿子里,对外面汗湿跪地的凛国博塔格家族一小头领狐假虎威。
陆远在他身后画了摇晃的狐狸尾巴。
“这么聪明,一定是九尾再多一尾吧?但是狐狸的尾巴总爱藏起来,背后画三条。”又画一只模样美丽狡黠的狐,以金影的方式画在他背后,三条尾巴招摇,其它七条偷偷蜷起。
第三张,是他抽出乌兰·博塔格腰间的金刀,掷向偷袭辛夷的大王子阏氏。
第四张,是他在红莲收拢的残相里望着画外。第五张,是他被萤火虫似的绿色微光包围。第六张,是……
“……现代的Q版小人?这是我?”
屈景烁拿起这张画,看着看着笑了:“还挺神似……陆远有现代世界的记忆?”
第七张,他穿得闪闪发光坐在凛国老国王身侧;第八张,他躺在昏暗床帐里戳破蓝光闪闪的泡泡;第九张,他在桌前吃得开心,桌上八盘一盅,尽是时令鲜菜;第十张,他穿着陆远送他的第一套衣服,紧张巴望。
屈景烁注意到从这张开始,陆远试着在画上题字。
辞赋赞他美貌,赞他聪慧,赞他各种各种。虽然谈不上凤采鸾章,但胜在从这一张开始之后每一张都有十足进步。
这张画时他做了什么吗?
屈景烁脑筋转了转,想起了。
他问陆远——
“衣服好看。可我穿着……好看吗?”
而陆远当时表情连续变幻,挣扎良久,说“你是魔法。”
其实魔法说也很好啊。
屈景烁戳题字的皇帝侧脸,戳戳戳“我很喜欢,我当时没说吗,说了吧……好像只是笑了?行,现在补。我很喜欢,我很喜欢,你知不知道?”
在东次间的棋盘上他看见了有些眼熟的棋局。像是他在凛国初次问过辛夷姓名,辛夷陪他下棋时,他某一次败局。
陆远坐在暖炕的锦垫上,观棋枰说:“景烁能屡败屡战,我又有什么不能。”幻影里,陆远眼底青黑,似是连续数日没有睡好。摩挲了一下棋子,陆远把棋位复原,疾步离去,像是赶着处理什么要务去了。回溯随他的心悬加速,很快陆远又回了来,拿起棋子吻了一下:“谢谢你,宝宝。”正是曾摸过的那枚。
屈景烁依稀记得他被大王子打断前,正在下这一步。
看过东次间,在西次间,屈景烁发现了自己被顺走的红底绣金锦鞋*1,又搜出手帕两条,腰带一条。
……
……
通过穿堂,来到整个长春宫最私密的后殿。中厅里,设案,但没有供奉什么神明。案上,是他的玉像。
衣袂流风,顾盼神飞,栩栩若生。
桌案下比西配殿更大的冰鉴里,藏了一坛酒。冰气和酒香随他揭开盖子扑面,正是他最早先,在凛国的二王子还是二王子时,赠陆远的那坛。